嚴理所當然坐了上首第一位,餘慈挨著他坐下,這個位次或許有很多人不爽,但沒有人敢提出置疑,金煥到另一邊去坐,和兩人遙遙相對,匡言啟卻是沒有座位,只是站在他身後,垂首不語。
諸位頭面人物當然是可以帶隨從的,匡言啟也掛著一個“居中協調”的差事。至於為什麼不是與金煥關係更親密的金川,聽說那小子自上回和餘慈在天翼樓照面之後,回到府中就被金煥禁足了。只是,現在看起來,匡言啟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太好,幾日不見,消瘦許多。
一陣紛亂之後,各頭面人物都已入席,言笑晏晏,氣氛還比較融洽。餘慈目光又一次掃過,這回他看到了趙子曰,這個疑似販賣私貨的傢伙正衝他微笑,然後又扭過頭,和對面一位道士目光交擊。
那道士自然就是盧明月。餘慈只是遙遙看過他一眼,此時離得近了,燈光下看得更真切,只覺得這廝真真是個酒色之徒,只是不知為何,眉目滿盈喜意,便是和趙子曰隔空對眼抵勁兒,也有種“懶得與你計較”的優越感,好生奇怪。
而在他旁邊,是一個和尚。
當餘慈的目光投射過去的時候,和尚也抬起頭,出奇端正沉靜的臉上本是毫無表情,但見得餘慈的注目,便微笑點頭,十分友善。餘慈也笑,似有默契在其中。
毫無疑問,這就是伊辛和尚。與他座下弟子毒蛇般的相貌完全沒有任何共同點,端坐的姿態,堪比任何高僧大德。
“知人知面難知心。”餘慈暗自感嘆,看這廝模樣,又有誰能想到,他就是天裂谷動亂的罪魁禍首,是一條真正毒蛇,隱在暗處,擇人而噬呢?
此時,席上還有人沒到。
天翼樓頂層共安置了十四個座位。分別安置離塵宗仙長、絕壁城五大勢力的首腦、散修的代表人物盧明月,五位遠道而來的“外地貴客”以及還未露面的隨心閣商隊首領。
此時,以趙子曰為代表的“外地貴客”都已到齊,商隊首領要準備主持隨後的易寶宴,沒有入席。此外,餘慈下首,也就是萬靈門的席上空著,這點也在情理之中,自從當年慘敗給金煥後,史嵩再未踏入絕壁城半步,設個席位,也只是表示尊重而已。
只有一位……
“玄陰教赤陰上師到。”
這種場合下,耿福當然不可能拉長腔調吆喝,可就是這樣平實的一句話,與隨之而入的香風倩影合為一處,還是瞬間引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玄陰教特有的黑衣鬥蓬,赤陰緩步踏入廳堂,俏臉上表情淡淡的,線條清晰的面龐,像一尊絕美的雕塑。對席上諸人的招呼,只是簡單回應,沒有半點兒遲到的自覺。事實上,她是掐著點兒到的,非常準時。
從頭到尾,她也只是在面對謝嚴的時候,多說了一句“見過謝仙長”之類的話,兩邊宗門有心結在,也不可能多麼熱絡,再一點頭,這位女修便徑直入席,按照席次安排,坐在金煥下首。這樣,恰好和餘慈面對面。
二人視線並無交流。
餘慈小臂內側,照神銅鑑的熱力依舊烙在皮肉上。但在此刻,先前略有些焦躁的心情忽然平靜下來,彷彿將一捧冰雪放置心頭。
下方陡然彩聲如雷,震得天翼樓微微顫動。那邊的易寶宴已經開始了,而且開始便搏了個好彩頭。
這像是一個訊號,頂層小範圍的交談停止了,不過隨心閣的商家還未到來。
在座諸人自然都沉得住氣,任樓下彩聲呼叫一浪高過一浪,也都巍然不動,只是有些人心裡未免就嘀咕兩句,那隨心閣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便在此時,案几圍成的空地上,一縷煙氣冒出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煙氣曲折變化,隱約成形。像是初生的樹芽,破土而出,慢慢地長高,樹幹漸成,又開枝散葉,生成幾根菸氣繚繞的枝椏。
枝椏並非固定住的,而是在煙氣樹幹上旋轉游動,彼此交錯變化。餘慈數了數,共有五根。
而在枝椏上,又有煙氣層層疊疊,生成樹葉模樣,事實上是承物的托盤,其上有各色光華閃耀,透過外層繚繞的煙氣,化為迷離之光,照耀全場。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噱頭!”
餘慈心中嘿地一聲笑,轉眼去看趙子曰,卻見那人也投來目光,想必也是想直來之前崖頂所說的話。兩人都是笑著點頭示意,又分別將目光投往煙樹上去。
說是噱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手“平地起煙樹,五枝接寶光”的手法,很是引人眼球,尤其是輕煙繚繞枝葉之間,不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