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魔門東支的根基,天辰宮的飛劍傳送陣自然是繁忙不息,每刻鐘都有三五道劍光閃爍。不過像三家坊所標識的等級,還是非常醒目的。負責接發飛劍的修士優先選取了它,正要送走,卻見前面有兩位宮中的大人物緩步走來,大約是要出門。
他慌忙施禮,那兩位才不會理會這種操持雜役的弟子,很快走過去。這邊剛籲口氣,忽聽到其中一人說話:
“北荒發來的?就是翟師妹負責的那邊?”
話中帶著嘲弄,雜役弟子還沒來得及回話,手上一空,那傳訊飛劍已經被返地來的那位拿走:“清漁兄,這不是咱們那位匡師弟的手筆嗎?”
說話的這位,乃是魔門東支一位風雲人物,號東昌子的,與魔門第一新銳東滄子僅有一字之差,因此事而大打出手,雖然惜敗,但也名震天下。
與他同行的,則是宗主鬼鈴子的又一位親傳弟子林清漁。他從東昌子手中接過傳訊飛劍,掃了一眼,評價道:“難得他能講出個章法來,也算是個聰明人。”
“聰明倒還聰明,可一個聰明人,跟著瘋子的思路,哪還有好?據說那還是翟師妹的主意?”
林清漁笑而不言,兩人只當是一個小小插曲,將傳訊飛劍擲回,自顧自地離開。
那雜役弟子接了劍,低頭匆匆而去。不過到了半途,湊個無人的當口,他卻是拿出一塊空白玉簡,在飛劍上一掃,轉錄了一份下來,這才送到頂頭上司手中。言道:
“林師叔和東昌子師叔在路上看過了。”
按照規章,傳訊飛劍在送抵之後,交到這邊之前,不得有任何神識掃描的痕跡,但這個雜役弟子在門中幹了多年,也算有些口碑,理由又充分,上司也不以為意,放他離開。
雜役弟子暗喜,待離得遠了,拿出玉簡,狠狠親了一下:北荒那邊的訊息,多賣幾家的話,一件六重天的法器,差不多就到手了!
這情報販子,他還真是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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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少有能夠完全被人把握的,總是會有一點兒或很多的意外摻雜,使得原本的目的,莫名就扭曲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柳觀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但只要不涉及他關心的領域,他根本就不屑一顧。
就算天塌下來又如何?那裡有黃泉賤婢嗎?
此時,他站在一處門外,這裡點著氣死風燈,白慘慘的,地下城良好的通風,使燈籠慢慢搖擺,在朱門上弄影。
影子便是手,門吱呀一聲開啟了,柳觀邁步而入。外面光線透入院中,裡面的陰影一下子活潑起來,在歡笑,在舞蹈,爭先恐後地依附在他腳下,再向周圍延展。
砰砰砰砰一連串門響,所有的門戶一起洞開,陰風吹入,群影亂舞,但很快就沒了活力。
裡面沒有生靈的氣息。
柳觀一點兒都不奇怪,等他找到地方,在門外就知道了,進來只是慣性,還有,他挺喜歡這裡的氣氛——沒有什麼讓人生厭的東西,只有滿地落影,層次分明,陰影還留下了上任主人的某些情緒,不太濃烈,但那種懊悔和壓抑,很合他的胃口。
沒有進屋,柳觀坐在院中的石條凳上,搖頭晃腦,如飲醇灑。
世上多一人如此,他心中就多一份共鳴,多一份近乎快意的暈眩,他很喜歡。
在院中坐了一會,思感躍升,陰影向四面八方蔓延,速度之快,已經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一瞬間,就將全城貫穿。
陰影是介質,將城中人們相關的情緒接引出來,向他這邊彙集,對他來說,這是美食,也是毒藥。
也就是在北荒吧,影虛空如此囂張地擴散,竟然沒有人表示異議。
城中也有些強人氣息,可在見識到與他巨大的差距之後,一個個都安靜得很,在北荒,至少在這華嚴城,他柳觀確實可以橫著走。
“陸素華不在這兒。”
透過影虛空,柳觀再度確認,不免有些失望。他從三家坊的渠道得知,華嚴城最近出現了疑似陸素華的蹤影,而獨院裡的人,曾經近距離接觸過。
按照情報,他先去了那個“九煙”閉關的所在,那裡沒人,又到城中,但還是撲空,線索似乎就這麼斷掉了。
“是誰走露了風聲?”類似的念頭在他心中一閃,便熄滅了。柳觀不會去動腦子想這些,他只要知道結果就行。
也在此時,影虛空將更深層的資訊傳遞過來,城中有一人,氣息與眾不同。
“原來這裡也有長生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