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就算他對這些人很是不滿,但畢竟眼下同屬一方,見其看到來人,莫名就氣機大亂,驚怖如遇鬼神,也是給唬了一跳,本能就要擺出防禦的架勢,而此時,踏水而來的那人高聲喝道:
“妙林,院首派你出來,就是讓你酗酒滋事,敗壞本院清譽的?”
“啊……”
“看你造出的符法還算看得入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且反省去吧!”
“喂……”
張妙林稀裡糊塗正要叫嚷,便見來人大袖拂過,霎那間如雲捲雲舒,而在其深處,有幽暗之孔洞,就在他臉前破開,像一張大嘴,轉眼把他吸入,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小舟上,張妙林的身形已不復見。只餘下那呆立的“船伕”,在外人看來,完全是給嚇呆了的模樣。
當然,他也確實是嚇呆了,只不過原因有些特殊罷了。
李閃在掙扎。
當一隻腳踏入絕境的剎那,他已經提起了所有的意志力,捫心自問:我是誰?
我是李閃!一個前半生掙扎求生,眼下依然在紅塵中掙扎中的可憐蟲。
前半生他依附於人,生死不由己;如今他依然依附於人,卻總算有一點兒可以調配的資源。就像是幼時看到的貪婪吝嗇的土財主,一輩子在土地刨食吃,只想著買地、買地、買地……
別的東西他不管,自家的資源,他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誰也不讓!
正是這樣近於偏執的意志力,讓他終於控制住幾乎要離散的氣機,使混亂的意識有了核心,也順勢降伏了翻湧的魔念,喘息中,一切都漸漸恢復正軌。
但也在同時,在他尚懵然不知的層面,他身上來自於魔門的修煉體系,在這一刻崩開了關鍵一環。
“有意思!”
餘慈其實也有點兒意外,雖然早就從感應中得知,附近的“熟人”不少,可看到幼時同伴,也是如今的得力手下之一,被自己的真面目嚇到走火入魔,感覺也是很古怪的。
究其緣由,實是在照面瞬間,模糊了真幻的界限,給了心魔可趁之機,而他在控制的時候,卻不慎把餘慈當成了“心魔”鎮壓——這就相當於魔門修士要去鎮壓元始魔主,不走火入魔才怪!
種魔之術正是如此。
不管最上層的是元始魔主、還是餘慈;不管中間隔了多少層法門、體系的異化和扭曲,歸根結底,都是一個“主”和“奴”的上下結構關係。
放出魔種者為“主”,接受魔種者為“奴”,一切的神通法力根本,都是主子的賜予,奴僕所創造的財富,主子在一念之間便可收回,奴僕幾乎沒有任何實質的保障。當年柳觀自劫法宗師境界跌落,就是這個緣故。
這也是天魔“他化自在”本質的變化。
不過,如今的餘慈,已經知道該模式的弊端,儘量規避使用以此模式為主體搭建的“神主網路”,並在考慮如何改造。
李閃,本是他頭一個自然成就“魔種”的信眾,如今又給他一個驚喜。
一方面由於他的放縱,另一方面也由於其本人的堅韌,在一個“犯上”的反噬化於無形之後,原本深刻在李閃神魂最深處的“魔種”,發生了微妙的變異。
而且,是極有價值的一類。
湖上無人知曉,就是這一閃念的功夫,餘慈的念頭已經高飆到所有人都無可企及的層面。
也就是蘇雙鶴,有些莫名的壓抑,卻又很快恢復如常。如今還是考慮如何把“移動寶庫”留在自己手裡,才是正經,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麻煩要處置。
湖上陰雲密佈,天光掙扎著從劫雲後透出來,散射成昏蒙的底色,總算比深夜要明亮一些。夜間千帆如城的壯觀景象已不復見,八極宗、純陽門、赤霄天、碧波水府的四艘鉅艦,已經駛離,湖面上什麼都沒剩下。
便是聳立湖面多年的天梁山島,在被天劫雷霆轟擊得面目全非之後,又經歷了一次不成功的“復位”,由於根基的破壞,出現了嚴重的傾斜,此時正逐漸滑入湖底。
在其正上空,萬丈雲霄之間,滾滾劫雲之上,兩個人影相對而立,有天劫偉力隔絕,這樣的環境下,雖是對雙方而言,都有一些風險,可談話的隱密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證。
只可惜,在如此費力的保證下,氣氛正如此間的溫度,森然冰冷。
“蘇城主的提議,本宗絕對不可能接受!”
慶長老話語斬釘截鐵,完全不是慣常的話嘮風格,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