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是《大中國》,那個精瘦謝頂的男人豪邁地唱著:“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中國,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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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
在我九歲的時候,第一次有了關於“死亡”的念頭。
我在午睡的時候腦子裡莫名地出現了一座白色的墳頭,上面插著根木棍,塑膠布隨風招搖,地下是焚燒不盡的紙錢。我不知道那是誰的墳頭,但是置身夢境中的我渾身冰涼,感覺死了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被全世界的拋棄,孤單才是整個畫面的色彩。我躲在被窩裡哭了一中午,我知道我死了以後也會被埋在這座墳頭裡,孤苦伶仃,爸爸不在了,媽媽也不在了……
後來我又從十五層高樓向下張望,看著渺小的人群川流不息,我內心想的卻是如果我跳下去身體會不會飛起來,或者有個什麼人能突然伸出手把我拽住,我能不能雙腳著地,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完成這次空中旅程?
剩下的和死亡有關的記憶是每次生病的時候,我就會想頭疼會不會是腦癌,胃疼會不會是胃癌,流鼻血會不會是鼻癌,我媽總是大罵我“烏鴉嘴”,害得我不敢再問她,屁股疼是什麼癌了?
後來我也會莫名其妙地心裡產生一陣恐懼,走在過街天橋上,看周圍人來人往就會想橋會不會承受不住大家的重量突然塌了,看著天上轟鳴而過的飛機,就特害怕它掉下來砸死我,連坐公共汽車都害怕恐怖分子安置了炸藥,“嘩啦”一聲,灰飛煙滅了。
童年最喜歡的遊戲是翻繩,每天上學前都會在兜裡揣上這麼一根繩子,每逢課間就纏著小夥伴們一起來玩。我還記得最原始的招數叫做“飛機”,第二步可以變成“麵條”,第三步叫做“茅坑”,第四步以後就千變萬化了,翻到不能翻還有個終極招數叫做“飛機場”。
我把翻繩自詡為聰明人玩的專案,以此來對抗另一撥身體輕盈的姑娘玩的跳皮筋,因為在那項遊戲裡我只有撐繩的份,每次跳死了雖然能在同伴埋怨的眼神中獲得重生的機會,但很快第二次機會又被我浪費了。我實在搞不清楚同樣都穿的是白球鞋,為什麼別人的腳趾就能那麼輕而易舉地鉤筋、捻筋,為什麼別人就能輕鬆地從腳踝跳到頭頂,別的女孩玩“踩一踩二”能順利通關,而我玩最簡單的“跳茅坑”還死得飛快。
漸漸的,我對跳皮筋這項本該屬於我的運動產生了牴觸,帶頭成立了聰明人才能參加的“翻繩小分隊”。
我並不是一個善於說謊的人,這在我九歲的時候就有了預兆。
暑假的時候,爸爸媽媽都要去上班,爸爸在囑咐了認真做作業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以後,轉身補充了一句:“不許偷看電視!”我點頭稱是,一般正經地攤開作業裝出一副好好學習的樣子,直到爸爸帶著狐疑的目光鎖上家門。
聽見爸爸進電梯的聲音,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掀開電視布,開啟電視機,把頻道挑到期待已久的動畫片,津津有味地看起了電視。可沒過多久,樓道里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爸爸殺了個回馬槍,以忘帶東西為名專門檢查我是不是在偷看電視。
緊接著就是我慌亂的一通忙乎,關電視、蓋電視布、端坐書桌前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還要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可惜薑還是老的辣,爸爸摸了摸電視的通風口,無奈地搖了搖頭,衝我又重申了一遍:“不要偷看電視!”
每到假期,回到另一處住所,我就跟電視形影不離,要用那一個月的時間把我一學期錯過的節目統統補回來。
至今難忘的電視劇是香港亞視的《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四個青春正好的女子在麗花皇宮經歷了人生的跌宕起伏、生死離別,也見證了香港的榮辱興衰。溫柔可愛的小蝶,才華橫溢的家豪,才子佳人卻終究擦肩而過。善良的鳳萍毅然決然地飲下了愛情的苦酒,傻人有傻福的露露才抓住了幸福的真諦,而善於壓抑感情的蓮茜在爆發時才最過熱烈。總會因為情節的跌宕起伏而掉下眼淚,會為了小蝶、家豪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而痛罵編劇,關於愛情的朦朧感覺也因為這部電視劇而慢慢滋生了。
江華取代成龍成了我新的偶像,天真爛漫的鄧萃雯也成了我模仿的物件。可怎知十年後,他們一個成了《尋秦記》裡的大惡之人,一個成了《金枝欲孽》裡城府極深的如妃。又怎知十年後,我們對於愛情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1996年(2)
每所小學都有項萬惡的規定就是卷子要家長簽字,我學習成績一向優秀,所以每次讓爸爸簽字的神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