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3 / 4)

顏六色的佐料調料,是辣椒醬芝麻醬青蔥熟蒜茴香粉?剎那間飄蕩出平安的家常氣息。攤主又多是女人,包著蠟染的頭巾,繫著蠟染的圍裙,抑揚頓挫的貴地腔腔吆喝著,韻味無窮。還有一夥細妹子,肩上壓根竹扁擔,一頭是暗紅的炭爐,一頭是盛著熱水的陶罐,扁擔上晾著羅帕巾,這是洗熱水臉的挑子!車上的人全搔動了,誰不想洗淨手臉、臉上厚厚的汙油垢?車站上的女人細妹子子增添了安寧和溫馨。嘈雜躁動中有人喊道:“車在這停一個鐘頭呢,來一個最後的飽餐吧。”也不管是謠言還是可怕的預言,人們歡欣鼓舞、蜂擁下車。

香梅的妹妹們也躍躍欲試,香梅猶豫著,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香蓮說:“二姐,你身上怕沒多少現錢了,把我這兒的帶上吧。”一邊掏出了錢。香梅以往總怕脫了火車,因此一直留了一小半錢在香蓮處,以防萬一。一路下來,她袋裡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便接過了錢。小香挑則央求說:“好二姐,讓我們跟你一塊下去,不喝熱湯,就想洗個熱水臉。”香梅想想,果斷地作出安排,香蓮留守車頂,其他三個妹妹跟她下車,洗臉後立馬上車。當然,她不忘帶上大茶缸和洗臉巾。

妹妹們在熱水挑子前洗臉,大陶罐中的水很混濁,但畢竟是熱騰騰的水,這是流亡中奢侈的享受。香梅快手快腳買好食品,裝好一茶缸熱粉條,便催著妹妹們快上車,周遭的人卻似乎沒有壓迫感,一堆堆地圍著小攤有滋有味發咀嚼著。香蘭說:“二姐,你也放心洗洗吧,都快成個黑人了。”香梅心動了,她不僅醃·難忍,而且一次次上下車時雙手已碰傷多次,好幾處傷口已感染化膿,她想好好地用熱水洗洗臉手。於是妹妹們帶走了食品和給香蓮的熱毛巾,她則蹲在陶罐旁等細妹子搓熱毛巾。好心的細妹子說:“小姐,反正也沒人洗了,你要是想在熱水中泡泡手,就泡·。”香梅急切地將雙手伸進了滾燙的水中,揉搓著毛巾,擦拭手背手掌,傷口陣陣灼痛,痛快!她又用毛巾狠命地一遍遍擦拭臉部和頸部,真有脫胎換骨的感覺。細妹子又說:“我們鄉下,手上蘸點自己的尿,抹到傷口上,抹個三五回,傷口就合口了。”她感激地點點頭。付了錢,她從容地向棚車走去,車站依舊熱鬧,沒有一點開車的跡象,她甚至有點後悔,該讓妹妹們圍著小攤美美吃碗熱鄔那才過癮呢。

到昆明去(11)

平地炸過驚雷。

“鬼子來啦!鬼子來啦!”狂喊聲和雜亂的槍聲中,車站一片騷亂,人們瘋了般往外跑,棚車上的人也沒命往外跑往下跳,掀翻了攤子,踩砸了火爐,擠倒了老人,踐踏著孩子,哭爹叫娘呼兒喚女和各種歇斯底里的哭喊叫人毛骨悚然,誰也來不及觀察與思考,就裹挾在洶湧的人流中了。

陳香梅清醒過來時,已被人流捲到車站外,她想逆人流而動,她回到車站去找妹妹們,可種種掙扎只是徒勞,她險些被擠倒,她只有聲嘶力竭地狂喊著香蓮香蘭香竹香桃,她瘋了,人群也瘋了。瘋狂地奔出小鎮,瘋狂地奔到田野上,人群這才疏散,陳香梅又跌跌撞撞往小站奔,卻聽見火車嗚嗚叫著,像是最後的斷腸聲。

小站一片狼藉。狂逃的人群漸漸地又迴轉了一些。被擠倒踩死的老人孩子的親屬在悲號,在狂亂中失散了親人的人在等待,陳香梅跌坐在地上,她希望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可正午的太陽煌煌地照著。地上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鞋子,那是奔逃的人們失落的,她痴痴地望著,似乎沒有成雙的,每隻鞋是每個人的符號?她的眼著火了,她的目光觸著了一隻小紅鞋!那紅帆布鞋幫上繡著幾朵小紅桃,她撲了過去,抓起鞋,是的,是香桃的鞋!那鞋襻上的扣子是她釘的,因尋不著紅線,只有用黑線將就,她還刻意組成五瓣桃花型,香桃得意了許多。她的心怦怦亂跳,不知是喜是憂是福是福?但至少說明,妹妹們下了車。

她呆呆地握著鞋,一千次責怪自己,如果不洗臉,那麼,無論生死,她們姊妹總還在一起,人生的失誤難道常常發生在種種細枝末節上?她站在鐵軌上東張西望,她祈禱著奇蹟的出現,妹妹們突然出現在視野中,姊妹們狂奔著擁抱在一起,哭喊著再也不分開。

太陽落山了,夜幕降臨了,山地夜寒,可這回,她真正冷到了心裡。她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而四個妹妹已是身無分文,即便抱成團,又能掙扎多久?她絕望地撲倒在鐵軌上,嚎啕大哭。

“同學,起來吧。有什麼傷心事,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有人拍著她的肩膀,溫和地問她。

淚眼朦朧,地她卻認準了這是一位厚道的老教師,就像他喊她“同學”一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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