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性情多疑,在每個大臣身邊都有密探呢!豈止你取書一事,你的一舉一動,皇上都瞭如指掌呢!前幾天有人誣告你破滁州後,劫掠府庫,奪取民財,皇上笑道:‘哪有此事?趙匡胤並不貪財,他只得了幾擔書。’皇上還替你辯誣呢!”匡胤一聽,嚇出一身冷汗來,心念電轉,卻猜不出皇帝佈置在自己左右的密探是誰。張永德又道:“皇上近來脾氣極大,左右動輒得咎,一個個嚇得要命,前些天,學士竇儀僅在文字上有一點疏忽,差一點被皇上殺了,還是宰相範質力諫,才留下一條性命。唉!當真是‘伴君如伴虎’呢!”說罷,又是一聲長嘆。匡胤不敢插話,兩人相對默然。良久,張永德幽幽地嘆道:“兄弟,我倒是挺羨慕你呢!有勁就使,有本事就拿出來,一點也不用考慮是否會遭皇上的忌。”匡胤一怔,問道:“難道兄長竟遭皇上忌了!”張永德道:“誰叫我是太祖的親女婿呢?皇上又是太祖的義子,入繼大統後,常恐近親不服,多方防範,事事設疑。我身處嫌疑之地,要想不讓皇上疑忌,做得到麼?”話說到這個份上,張永德乃是把心腹話兒都對趙匡胤說了,匡胤心下感激,不由得不設身處地替張永德著想。想了良久,說道:“兄長放心,兄弟敢保兄長一定平安無事。”張永德精神一振,問道:“這話怎說?”匡胤道:“如今皇上登基還沒幾年,皇室孤弱,沒幾個皇親國戚可以依靠,皇上春秋正富,還不會考慮身後的事的。況且皇上雄心勃勃,方有志於拓疆擴土,怎會自削爪牙了?再說兄長又素來豁達,不戀權勢,而且一向忠心耿耿,皇上自是早看在眼裡。況且皇上性雖嚴急,卻是十分英明、仔細,怎能不知輕重緩急?又怎不知誰奸誰忠了?是以兄弟敢斷定兄長決無近患耳。”張永德聽他剖析入理,愁眉稍展,說道:“兄弟說的是!只是總得設法遠禍才好。”匡胤道:“兄長職掌警衛,兵權在掌握之中,要想遠禍,確當謹慎。兄弟愚魯,見聞不博,然而以情推之;慎勿交通藩鎮,慎勿交通內官,慎勿擅權處置,慎勿任用私人。不忤逆帝意,不得罪大臣,位雖尊而不驕,權雖重而不專斷,這也就差不多了。卻也不必學那信陵君醇酒美人;司馬懿裝病辭位;劉玄德灌園種菜;宇文邕假痴裝傻。”張永德呵呵大笑,道:“兄弟讀書漸多,肚子裡學問大是不凡,金玉之言,永德銘記在心。”說罷,站了起來,說道:“酒也喝得夠了!明日清晨即當赴援揚州。也不知此去勝負如何?”匡胤笑道:“這個,兄長放心。韓令坤絕不是懦弱之輩,前此撤離揚州,也是謹慎從事,算不得錯。此番被嚴旨切責,必然羞愧含忿,力圖立功自雪。他有精兵五千,加上兄長三千鐵騎,掃蕩南唐萬餘兵卒,可操必勝之券。兄長何必擔心?”永德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唐軍如是柴克宏為將,倒是勁敵,如今柴克宏死了,陸孟俊是什麼東西,懼他做甚?”匡胤道:“不錯,他挾勝兵渡江而來,進駐蜀岡,十日不戰,揚州空城不取,坐失戰機,是個無謀匹夫而已,敢保兄長一戰殲敵。”永德道:“願如吉言。兄弟,你駐守六合,只二千兵,面對南唐三萬之眾,眾寡太也懸殊。如有緩急,千萬知會一聲,為兄定當星夜來援。”匡胤連聲謝了。
第十九回 六合鏖戰 二千破敵三萬兵(3)
這張永德與韓令坤合兵之後,果然在揚州東門外全殲陸孟俊萬餘之眾,此事表過不提。
過了幾天,南唐齊王景達三萬大軍離了瓜步,向六合緩緩逼近,距城二十餘里,設柵下寨。趙匡胤聚眾將議敵。李謙溥道:“敵人太多,六合城卑,守亦不可,戰亦不可,不如急速通知揚州,合兵一戰,以策萬全。”馬仁瑀笑道:“李兄太也擔心了。他挾三萬之眾,渡江也不勞累,卻十餘日不進兵,如今離城二十里下寨,設柵挖塹,戰戰兢兢,是心怯也。這樣的狗熊,怕它則甚?明日開城一戰,管保成功。”馬全義道:“以少勝多,也不是不能,古代戰例難道少了?卻也沒有死拼硬打能成功的。不如分兵設伏,攻其側背——便如滁州戰役一般,不知趙兄之意如何?”牙校苗訓道:“六合一戰,關係重大,如若敗了,則壽州城下之兵腹背受敵,實是兇險不過;如若勝了,則我以二千之眾,破敵三萬,自然南征之戰功居第一。‘六合’二字是什麼意思呢?天地四方之間,謂之六合。六合大勝,定當四海揚名。”馬仁瑀笑罵道:“臭道士,總愛說這些鬼話。”匡胤笑道:“苗訓的話,是有道理的。他說的是這一仗的重要程度,是隻能勝不能敗的。仁瑀兄弟知敵心怯;謙溥兄弟知眾寡懸殊;全義兄弟知不可力敵;也都是有道理的。然而,力敵不可,設伏也不可,六合以南,全是平原,小渠縱橫,設伏何處?況且區區二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