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又打醋又買鹽又娶媳婦又過年,我不還是個鑽土窯兒的,隔三岔五還得給你背黑鍋!你憑什麼替我把我這條命也豁出去了?”
我說:“你如果還能走得動,可以從這走出去,我也就不說你了,問題是你不也拉不開栓了嗎?”
胖子說:“我決不給你們倆當陪葬的童男子兒!”
我說:“你以為你還反得了天?”
胖子一咬牙說:“這個巖柱下面一定有東西,老子非把它刨出來不可!”握住工兵鏟又在流沙上一陣亂掏,越掏越深。你說這可不是奇怪了嗎?巖柱還是半米多高,胖子一邊往下挖,巖柱一邊往下沉。
我看胖子在流沙上亂挖,挖出的沙洞已經沒過了他的頭頂,仍未見到巖柱上的標記,不是他挖得不夠深,而是巖柱在緩緩下沉。
我讓他別再挖了,他卻不理會,埋著頭狠挖。這時候半死不活的大金牙睜開了眼,一看胖子在挖流沙,他忙沙著嗓子對我說:“胡爺,我還沒死!你們可……不能埋了我!”
我說:“你怎麼又詐屍了,沒人埋你。”
大金牙說:“這不坑都挖上了嗎?你們二位都是刀子嘴菩薩心,平常說讓我大金牙死在山上喂狼,死在山下餵狗,可真到這會兒,這不還是要讓我入土為安嗎?好意我大金牙心領了,但是我還沒蹬腿兒呢,你們可不能把我活埋了!”
我實在是不想跟他多說了,任他苦苦哀求,我也是無動於衷。
這時忽聽得胖子在下邊兒大叫了一聲。
我說:“你在下邊兒幹什麼?真挖出東西來了?”
胖子冒出一個腦袋說:“水!水!流沙下邊兒有水!”
一聽見這個“水”字,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幾隻狼眼手電筒的光束照下去,只見胖子已將沙洞掏了一個三米多深的大洞,巖柱仍是半米來高,可在沙洞底部,汩汩地湧出地下水。我們這幾個人均是口乾舌裂,心裡邊兒火燒火燎,此時見到地下水,真好比行在酷暑中忽然遇到清泉百丈。雖然流沙中的水夾雜著泥沙,顯得十分渾濁,真渴到這種程度,那也沒什麼好在乎的了。
胖子用兩隻手捧起水來往口中送,不過激動地兩手發抖,沒等將水碰到嘴邊兒就已經沒有多少了。這時候大金牙像條狗一樣一頭扎進沙洞,伸出舌頭去舔地下的水。我心想:“原來流沙下面有水,所以這巖柱才一直往下沉。可這水能喝嗎?毛烏素在蒙古語中的意思是‘壞死的水’,當地是有一些暗河及海子,但是大多海子中是鹹水,喝下去是會死人的,不過以我們現在的處境來說,不喝水只有一死,喝了水還有可能活下去。”
剛這麼一分神,大金牙已經“咕咚咕咚”地連喝了好幾口,可見不是鹹水,否則他一口也喝不下去,胖子又往下挖了幾鏟,湧出來的地下水更多了,他用行軍水壺接滿了水扔上沙洞,我撿起行軍水壺,想了一想,交給玉面狐狸,說:“你先喝!”
玉面狐狸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接過行軍水壺,一口氣兒喝了個精光,看來她也是渴壞了。我看大金牙和玉面狐狸喝過水之後,都沒有什麼異狀,這才又讓胖子接了一行軍水壺的水,給雪梨楊喝了。最後一個輪到我,那水一入口,我便覺得和我以前喝過的水不大一樣。我在崑崙山上喝過不凍泉裡的水,在崗崗營子喝過山溝溪流中的水,在蒙古草原上喝過百眼窟瑪瑙中的水膽,也在尋找西夏地宮的路上喝過地下暗河裡的水,但是沒有一種水的味道,與這流沙下的水相同。
流沙下的水似乎有一種腥氣,不是沙土的腥氣,也不是死魚般的腥臭,有股壺底子味兒。正常情況下,我肯定不會喝,但是現在實在太渴了,水一入口,可也想不了那麼多了,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據說在戰爭年代,上甘嶺的志願軍喝過“光榮茶”,人如果渴急了,除了鹽滷,真沒有喝不下去的。不過我喝飽了水才覺得後怕,新中國成立初期,好多人都沒喝過自來水,所以有那麼句話——社會主義的自來水兒,喝完了肚子裡不鬧鬼兒。那是用來形容自來水乾淨、衛生,不乾淨的水喝下去,肚子裡要鬧鬼,這個“鬧鬼兒”也只是一種形容。我並不知道喝了流沙下的水會有什麼結果,尤其是這個水的味道非常古怪。
大金牙也犯嘀咕:“喝完了不會死人吧?要是這麼不明不白地去見了閻王爺,那人家問起來怎麼死的,我說我大金牙喝水喝死的,那讓您說我這個臉還往哪兒擱?”
胖子說:“你是進棺材擦粉——死要面子。你要怕死啊,乾脆就別喝,喝完了你還吐得出來?而且喝完水都過了這麼久了,不是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