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衣出現在門口。她看清了楊懷軒,什麼也沒說,閃身讓他進屋。
他們一起走進臥室。楊懷軒回頭說:“攪了你的好夢了。”
女人攏攏頭髮,“這算什麼,早習慣了。你現在就開始嗎?等著,我給你拿鑰匙去。”她從枕頭底下取出一串鑰匙,轉身走到牆邊開啟壁櫥。她把壁櫥裡的衣服推到一邊,伸手在櫥頂摸索了一會兒,又一推,壁櫥的背板無聲地向後退去,她探身進去開啟裡面的電燈。她回頭說:“你進去吧。”
楊懷軒點點頭,抬腳跨進壁櫥裡。女人在他身後關上櫥門,並上了鎖。
裡面其實是一個夾層,大約一米寬,三米長。夾層的一頭是一個高達屋頂的物品架,上面整齊地放著武器、匕首、相機和望遠鏡,還有一些說不同名目的工具和器材。另一頭是一張小桌子,上面是一部超短波電臺。楊懷軒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來,他看了看錶,還有三分鐘,便略等了一下。
屋裡的空氣不太流通,他感到有點氣悶,他每次來都有這樣的感覺。他接通電臺的電源,機器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嗡聲,面板上的霓虹指示燈照亮了儀表盤。他戴上耳機,慢慢地調整著一個刻度盤,霓虹指示燈急促地閃亮著。他開始調整第二個刻度盤,閃耀開始變慢,最後慢到隔一會兒才亮一下。於是他撳動了一個紅色的開關,機器發出嘶嘶的載波聲。這時,耳機裡出現一個清晰的聲音,那聲音木然地念著:“八十──八十──八十──”緩慢而又持續不斷。
楊懷軒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皮盒,開啟皮盒,從裡面取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明膠片,明膠片上標有“八十”的字樣。他把明膠片插入電臺側面的一個溝槽裡,撳了一下下面的按鈕,示波器上出現兩條正弦波。他緩緩地調整著一個旋鈕,直至兩條正弦波完全吻合。
那個一直在唸著八十的聲音說:“很好,請開啟混頻器。”楊懷軒按下混頻器開關,他知道這個混頻器會把他的聲音打碎後再發出去。示波器上的正弦波消失了,耳機裡的人說:“好了。”
他正要開口,耳機裡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老楊嗎?”
他說:“是我。”他聽出說話的人是譚軍生。譚軍生是他的直接上級。楊懷軒知道他的來頭要比他的職務大得多。他們的關係很熟,十年前他們就在一起工作過。他轉業到這個城市來工作,就是譚軍生一手安排的。他們在一起仔細研究了每一個細節,使他的轉業顯得普通而又自然。
“我正等著你呢。”譚軍生在耳機裡說。
“我估計你也急於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這邊可是夠熱鬧的,發生了許多想不到的事。”隨後,他詳細地彙報了這一天裡發生的每一件事。他儘量讓自己客觀一些,不加任何感情色彩。但事實上,他仍然很欽佩童振遠所幹的事,他只是有些替他惋惜而已。
譚軍生問:“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很順利,”他回答說,“他們已經幫我和香港那邊的一些人建立了聯絡。”他說的他們,是指他所在的公司。他接著說:“我下個月去香港,然後從那裡去臺灣,那邊的鉤也已經掛好了。走之前我還會和你聯絡的。”
“有把握嗎?”譚軍生問。
“現在還不好說。到時候我會見機行事的。”
譚軍生考慮了足足有兩分鐘,然後才說:“有一份材料我會盡快轉給你的,是一份老材料。我先簡單說一下,你多想想。材料上說,臺灣的獨立運動主要分三派。第一派是民族獨立派,這一派中年以上的人較多,政治力量相當強,但有親日傾向。他們和日本的一些極右分子有聯絡,但現在其中的新成員反對親日,而是向亞洲其它國家求援。第二派是人民解放派,過去有些傾向於我們,但現在正向蘇聯靠攏。東南亞個別國家也和這一派有聯絡,並且向他們提供援助。第三派是中間派,以山區少數民族為主,力量並不大,但高山族的老年人仍有親日傾向。這份材料不是很準確,你要注意修正。我想,你的主要目標,第一是人民解放派,第二是民族獨立派,中間派可以不管。”
“我明白。我在這邊也做了一些調查。”
“你工作的重點是瞭解他們,掌握他們。這件事我請示過上面,他們也是這個意見。你得設法把根紮下去,扎深一點。你要記住,你沒有行動的任務。”
“是的,我明白。”
譚軍生沉默了一會兒說:“老楊,你的工作很特殊。你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萬一出了事,我們可幫不上你。”
“是的,我有精神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