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一盞路燈照亮了一小段路面。路邊都是鬱郁蒼蒼的大樹。
於小蕙終於爬出汙水井。到這個時候,她的力氣幾乎完全耗盡了。泥水順著她的頭髮滴落下來,順著她的身體流下來,很快便在腳下匯出一小片泥水。她放棄了擰一擰衣服的打算,她拖著腳步走到路邊,沿著牆邊的陰影往前走。她害怕遇見人,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就象一個剛從地獄裡跑出來的魔鬼。此外,她對自己的安全也沒有把握,說到底,她並沒有爬出多遠。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正在附近找她呢。她真的象鬼一樣小心地打量著周圍。
她拐進一條小街,她覺得這裡更安全一些。小街裡沒有樹,兩邊都是長長的圍牆。她貼著圍牆往前走。
前面是一條丁字街。她聽見那邊的街裡傳來一陣汽車聲,還沒等她決定怎麼辦的時候,汽車便轉了過來。汽車耀眼的燈光象明亮的掃帚一樣橫掃了過來。有一瞬間,燈光照得她兩眼發花。燈光從她身上掃了過去,但汽車拐了一下,重新把燈光掃過來。車停了,燈光就象一把罩子一樣把她罩在牆上。
於小蕙恐懼到了極點,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車門開了,她驚慌地看見車上下來一個人向她走過來。她看出來了,那是一個警察。她也看清楚了,那是一輛警車,藍白色,車頂上有很大的警燈。
警察走到她跟前看了一會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說:“你怎麼回事,這一身是怎麼弄的?”他立刻又鬆了手,他手上已沾滿了粘唧唧的汙泥。他回頭對車裡的人喊:“這個人大概是從糞坑裡爬出來的,她身上臭極了。”
另外一個警察也下車走過來,驚奇地看著她,“喂,你這是怎麼弄的?”
於小蕙靠在牆上,儘量小心地動著嘴唇,她臉上的泥水正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她說:“水,水,給我弄點水來。”
先下車的警察明白了,他用乾淨的那隻手解下手銬,示意她伸出一隻手,讓他用手銬銬住。他說:“好了,你好好地跟我走吧,我帶你找地方去洗洗。嗨,老王,別愣著了,你開車跟在我後面。”他拉著於小蕙往前走去。
他們在一條小巷裡找到一個有自來水的公用廁所。他們直接把她帶進男廁所。裡面沒人,一盞十五瓦的小燈泡射出昏黃的燈光。警察解下手銬扔在地上,從門後找到一根沖洗廁所的膠皮管子,把它接在水龍頭上。隨後就開始向她身上澆水。
於小蕙捧著水洗臉,但頭髮裡的汙水不斷地流下來。她把頭伸到皮管子底下衝洗,但那些汙泥卻象瀝青一樣粘在她的面板上和頭髮裡。
這時,開車的警察走進來,他手裡拿著半袋洗衣粉和一條肥皂。他把這些東西放在水池邊上說:“給你這些,好好洗洗吧。”
先來的警察放下水管說:“你最好脫了衣服洗,我們在門外等著你。”
兩個警察走出廁所。於小蕙費力地脫下衣服,用水管向身上衝水。水很冷,她哆嗦著牙齒咯咯作響。她抓了一把洗衣粉在頭上搓著。恍惚之間,她感到周圍的寂靜中彷彿有什麼令人不安的動靜。她猛地抬起頭,廁所裡依然空無一人,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後窗已完全壞了,黑洞洞的象一張大口,不時有冷風從那裡吹進來,使她渾身上下一陣陣地打著冷戰。恐懼再次襲上她的心頭。她轉身跑出門外,叫著:“有人嗎,有人嗎!”
廁所外面,兩個站在路邊吸菸的警察轉回頭來,都不由自主地去摸腰裡的手槍。於小蕙站在廁所的門口,無助地看著他們。身上仍然是汙跡斑駁,還沒有洗乾淨。警察問:“你怎麼了?”
“我好怕,我怕有人要殺我。我是逃出來的,他們還在找我,他們要殺我。”
兩個警察這才開始重視起來,他們進了廁所再次看了一遍。
於小蕙說:“你們不要走,我害怕。”她從地上撿起水管,一聲不響地遞給其中的一個警察,隨後站在水管底下衝洗著,一次又一次往身上打肥皂。
於小蕙終於把自己洗乾淨了。她的身體被冷水冰得雪白,頭髮溼漉漉地披在肩上。她彎下腰把地上的衣服提了一下,就放棄了洗一洗的打算。她扭回頭乞求地看著兩個警察。
一個警察脫下自己的上衣,對另一個說:“算了,讓她都穿我的吧,我們兩個至少要有一個著裝整齊。”
幾分鐘後,於小蕙穿上了警察的制服,坐在警車裡。她不知道他們會把她帶到那裡去,但她知道自己總算是安全了。
凌晨 2點40分
電話鈴驟然響了起來,童振遠被從夢中驚醒。他抓起電話,“誰?王庭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