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吉本就像小孩子一樣魯莽衝動。我剛想阻止,他已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一把抓起那可憐的動物,隨即便朝里斯山的懸崖飛奔。令人驚訝的是,那小狗既不叫,又不動,像被施了催眠術一般。吉本提著它的脖子奔跑著,猶如提著一條木頭狗。“吉本!”我大聲喊道,“快放下!如果再跑的話,你的衣服要著起來啦!你看,亞麻布褲子已經燒焦了!”
他用手拍打著大腿,站在懸崖邊上猶豫不決。“吉本,”我已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說,“把狗放下。實在太熱啦:是我們在飛奔的緣故!每秒二到三英里呢!與空氣產生了摩擦!”
“什麼?”他邊問邊瞟了狗一眼。
“與空氣產生了摩擦!”我大聲說道。“跑得太快,簡直像隕石。太熱了。哎呀,吉本!我渾身刺痛,汗流俠背。你看,那些人開始動彈了。我敢肯定是藥性快過了!把狗放了吧!”
“你說什麼?”他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藥性快過了,”我重複道,“熱得受不了啦!藥性也快過了。我渾身都溼透了!”
他注視著我,然後把視線轉向樂隊,原先那哈哧哈哧的演奏宣告顯變得急促起來。突然,只見他手臂用力一揚,那狗便如陀螺一般飛向空中,依舊毫無生氣,最後掛在一堆陽傘上面,一大群人正在底下談笑風生。吉本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啊呀!”他失聲叫道。“你說得對!我感到一陣灼痛。是啊,看得出那個男子正在揮動手帕。我們得趕快走!”
可是為時已晚了。也許是上帝保佑,因為我們再疾奔的話,毫無疑問會變成火人,而咱倆誰也不會想到這一點……幸運的是,我們還沒治腳,藥性已過了。彈指一揮間,“新型加速劑”的作用便煙消雲散。我聽到吉本驚慌失措地說“坐下!”、便“撲通”一聲坐在里斯山崖邊的草地上——在我坐過的地方,現在還能看到一片燒焦的草皮。就在那時候,似乎一切都甦醒過來了,樂隊發出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頃刻間匯成了一片嘹亮的音樂;散步者的腳落到了地面,開始行走;報紙和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無言的微笑變成了高聲交談;眨眼者恢復了常態,心滿意.足地繼續前行;坐著的人們也開始動彈、講話。
整個世界又有了生氣,以與我們一樣的節奏執行著;或者更確切地說,我們的節奏現在又同世界一致了,猶如一輛進站的火車,逐漸放慢了速度。在一剎那間,我只感到天旋地轉,頭暈目眩,那條被吉本甩出去的狗似乎在空中滯留了片刻,現在正以極大的加速度徑直穿過一位姑娘的陽傘,“叭”地一聲掉在地上!
我們還算平安無事。只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胖胖的老先生看到我們時,顯然驚駭不已,並不時地用黑黑的眼珠子狐疑地打量著、最後又對身旁的護士嘀咕了些什麼。除他之外,我看再也沒人注意到我們驟然而至。撲通!我們的出現肯定很突然。身上立刻不再悶燒,可我屁股底下的草皮卻燙得灼人。當時兩個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驚人的事實及隨之而起的喧鬧聲所吸引——包括“娛樂協會”的樂隊,演奏著的音樂竟然破天荒地走了調——一條體面的、餵飽了的狗原來好端端地躺在演奏臺的東面,這時會突然在兩邊穿過一位姑娘的陽傘從天而降,身上帶著由於在空氣中急速掠過而被灼傷的痕跡!在那可笑的年代,大家對通靈術深信不疑,並沉溺於愚蠢而迷信的觀念之中,所以猝不及防的人們紛紛起身,相互踐踏,椅子被撞得東倒西歪,就連里斯的警察亦落荒而逃。這場鬧劇最終如何收場,我不得而知——我們當時急於脫身,並躲開那位輪椅上的老先生的視線。當身體冷卻下來、頭腦完全清醒時,我們馬上站了起來,繞開人群,沿著曼徹坡下面的道路向吉本的房子走去。在一片喧囂聲中,我清楚地聽到坐在那位突遭不幸的姑娘旁邊的先生口氣強硬地對其中一位帽子上印有“監護”字樣的護理人員叫嚷著:“如果這條狗不是你扔的,那是誰扔的?”
由於一切都突然復原了,再加上我們自己驚魂未定(衣服還燙得要命,吉本那條白褲子的大腿前部已是焦黃—片),所以本想細細察看的念頭只能放棄了。事實上,在歸途中我未作任何有科學價值的觀察。那蜜蜂自然已無影無蹤了;當我們到桑蓋特北路時,那個騎車者也已不知去向,或許是匯入了車流之中,至於那輛飛速行駛的遊覽車,正載著手舞足蹈的人們向前,快駛過附近的教堂了。
另外,我們還注意到,剛才出去時踩過的窗臺有燒焦的痕跡而留在鵝卵石小徑上的腳印也顯得特別深。
以上就是我首次服用“新型加速劑”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