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失了劍鞘的三尺雪捧在掌心,抑制不住手有些抖,卻好像突然失去了周身氣力跪在地上站不起來了,心中空蕩,“這事,不能怨你,只能怪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兀然聽聞師父逝世的訊息,急急趕回島上,滿目只見縞素,阿七跪在師父的靈柩前七日七夜,我卻連師父的遺體都不敢去見,連師父的配劍,“三尺雪”都不敢碰觸。
想起來了,我是一個懦夫。
我心中苦澀。
“獨步尋!”阿七伸手想要扶我起來,我努力了半晌,力氣彷彿才回到身上,有些狼狽地站了起來,心中空落落的,好像遺失了什麼。
“我讓師父傷心了。”我輕輕撫著三尺雪,心中十分冰涼,不禁嘆息一聲。
“師兄。”阿七的聲音,晦暗難聞,似乎別有深意,“師父他、也是個痴人。”
我的心中一痛,卻是嘆息一聲,“師父對於武學劍道,自是醉心的。”
不經然一些瑣碎記憶爭相湧上心頭,許多年前,那座模糊的城,滿城飛絮、東風寒、劍光舞蕩天魔,片片猶如飛雪。
那是、三尺雪罷。
只是、另一人‘‘‘‘‘還想要深思,卻驀然覺得頭痛欲裂。
腦中猶如炸開了唐家的千雨梨花針,這一針又是一針,猶如牛毛細刺,扎得我一陣銳痛,腦中又疼得昏昏然,只是此刻我還有閒心自嘲,伸手撫額,想到自從來到這島上,這頭疼以及昏沉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心中有些驚慌,難道這是身上這毒的副作用不成?卻覺得另一隻手傳來一陣銳痛,慌忙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剛才手握著劍身,太過用力,把自己給割傷了。
流出來的鮮血劃過劍身,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彷彿濯洗劍上鏽跡泥土,心中一驚,卻是釋然。
“師兄!”阿七輕叱一聲,急急扯過我的手,將三尺雪放在一邊,撕了身上衣裳,為我簡單包紮起來,“你怎的如此心不在焉。”
“看來師父是真的生我的氣了。”我自嘲地輕笑一聲,想到這也是這幾個月來這隻手第二次受傷了,一次是赤魅,一次是三尺雪,兩把劍,到都與我有莫大的淵源。
“這劍已經鏽蝕了,你的傷口還得進行處理,恐怕留有鏽毒,此處離水月閣近些,你隨我來。”阿七皺眉,拉著我就要走。
我感受著方才那陣暈眩的餘韻,彎腰撿起三尺雪。
······
水月樓。
待得阿七為我清理了傷口。我才抬眼打量周圍環境。
原來水月樓如此簡素,甚至顯得有些清寒。
目之所觸,唯一床、一帳、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甚至連一面銅鏡也無,竟然比僕人的居所還要清簡。
“阿七這樣生活,實在清苦,”看到眼前情景,我不禁溫和出聲,“阿七不願居住洗劍閣,千尋樓中還有一些物件堪用,我明日就讓人搬來吧,也好使這裡看著充實些。”
卻聽阿七淡淡道,“不必麻煩了。”
聽他這樣說,心中有些愧疚,又拿眼掃了掃床上被褥,都是些舊的。卻見在床前規整地擺著些木製玩偶,雕刻十分粗陋,大約猶如成年人掌心大小,都是一些動物形狀,看得出有馬駒,有兔子,有小鹿‘‘‘‘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
我拿起一個小小木馬,似乎因為年歲已久,又常常被人拿在手裡把玩,上面繪製的彩漆已經剝落,看不出原來面目,放在手中掂量,覺得雖然製作粗糙,但也童趣可愛,心中劃過一絲熟悉感。
“師兄,這是你少時為我雕刻的。”阿七也拿起一隻木蜻蜓,動作十分溫柔,眸色如水,眼含愛惜。
“我‘‘‘‘‘”我愣了愣,一時竟然想不起來了。
阿七眸光一黯,轉而卻聲音清亮,如一個孩子般,“剛來島上的時候,我心中時時驚怕,夢中時而驚醒,師兄就為我雕了這許多玩偶,要它們伴我入眠,自從有了這些伴後,阿七晚上果然睡得安穩了。”
聽著阿七這些話,一些記憶才慢慢浮現心頭,阿七剛來島上,不過稚弱孩童,師父不甚關心俗事,島上又冷冰冰的,少些生氣,我聽聞他一個幼童居住在一間獨樓,晚上又常常被噩夢驚醒,便親手雕了許多木雕玩偶,心中有些暖暖,又湧上來一些酸意,“這麼多年前的事,你竟然還記得這般清楚。”
“師兄為我刻的,我自然小心收藏,片刻不敢遺忘。”
我啞然。我並非木訥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卻並不想明白,惟恐牽擾太多,不復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