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福音傳道者,為上帝的民眾服務。那算是失敗嗎?如果他醫治患病的人,安慰無望的人,解救有罪的人,勸服不信上帝的人,那還算是失敗嗎?
家庭會說這是失敗。他們會說他永遠不可能取得成功,一錢不值,忘恩負義,梵·高家的不肖子孫。
“你不論幹什麼,”芒德斯曾說過,“都能幹得好。最終你能表現自己,而且那種表現會印證你的生活。”
凱,她瞭解一切,早已從他身上看到一個頭腦狹隘教士的種子。不錯,他如果留在阿姆斯特丹,就會成為那樣的人,在這兒,他的真正的心聲一天天愈來愈微弱模糊了。他知道他該在世界上的哪個地方,芒德斯也已經鼓勵他前往。他的家庭會瞧不起他,但是那已經無所謂了。為了上帝,他可以放棄自己的毫不足道的地位。
他迅速地收拾提包,不說聲再會便走出了房子。
由凡·登·布林克、德·約思和皮特森三名牧師組成的比利時福音傳道委員會,在布魯塞爾開設了一所新學校,學費全免,學生只需付數目很小的膳宿食。文森特走訪了該會,被接納入學。
“三個月去,”皮特森牧師說,“我們將委派你到比利時的一個地方去。”
“要是他夠格的話,”德·約思牧師粗聲粗氣地說,險轉向皮特森。德·約恩年輕時,做機械活兒的時候,軋斷了一個拇指,於是只得改行神學。
“福音傳道工作所需要的,梵·高先生,”凡·登·布林克牧師說,“是向人們作通俗動人宣傳的本領。”
皮特森牧師陪他走出教堂——他們就在這兒會面的,當他們走到閃閃的布魯塞爾的陽光下,他便挽起文森特的臂膊。“我很高興你和我們在一起,我的孩子,”他說。“在比利時有很多美好的工作要做,從你的熱情來看,我敢說完全有資格去做。”
文森特不知道是火熱的太陽,還是這個人的意外的友善,使他感到溫暖。他們順著兩旁聳立著六層樓石頭房子的街走去,文森特煞費心思地想找些話來回答。皮特森牧師停了下來。
“我得改道走了,”他說。“請收下我的名片,什麼時候晚上有空,請來看我。我很高興和你談談。”
福音學校中,連文森特在內,一共只有三名學生。他們由博克馬老師負責,那是一位矮小結實的人,一張凹臉,從眉毛處向下放一根垂直線到下巴,決不會碰到鼻子和嘴唇。
文森特的兩個同伴都是十九歲的鄉下孩子。他們倆馬上成了好朋友,聯合起來嘲弄文森特。
“我的目的,”剛認識他們不久,有一次他毫無戒心地告訴其中一個同伴,“是清心寡慾,磨鍊自己。”他們一發現他在拼命用法語背誦講道內容或死啃古典著作時,他們就問:“你在幹什麼呀,梵·高,是在苦修嗎?”
和博克馬老師在一起,是文森特最難忍受的時刻。老師希望教會他們成為優秀的演講者,每天晚上在家必須準備好一篇講演稿,以使第二天上課時試講。那兩個孩子編寫了流暢的幼稚的內容,漫不經心地背誦。文森特慢慢地撰寫講道稿,字斟句酌,全力以赴。他對自己要講的東西有深謬的感情,在班上站起來時,語句卻無法順口而出。
“你連話都講不來,梵·高,”博克馬問,“怎麼能希望自己當個福音傳道者呢?誰會來聽你的?”
文森特直截了當地拒絕作即興演講時,博克馬惱火了。為了使講稿內容有意義,他冥思苦想到深更半夜,苦心經營地用精確的法語寫出所要講的每一個字。第二天上課時,那兩個孩子輕飄飄地講到耶穌基督和救世,時不時地看看提綱,博克馬連連點頭稱許。然後,輪到文森特了。他把講稿在面前攤開,開始唸了起來。博克馬甚至連聽都不聽。
“在阿姆斯特丹他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梵·高?從我班上出去的人,還從來沒有過不會隨時隨地作即席演講而不感動聽眾的人呢!”
文森特試了一試,但他無法記得前一天晚上寫下來的全部內容的前後次序。他的同班同學對他的結結巴巴的努力當場鬨笑起來,博克馬和他們一道拿他開心。自從阿姆斯特丹的一年以來,文森特的神經已被磨得很敏感了。
“博克馬老師,”他聲稱,“我認為怎麼講合適,我就怎麼講。我的講道是不錯的,我決不接受你們的侮辱!”
博克馬怒不可遏。“你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他咆哮道,“否則就不準作進我的教室!”
從那時起,兩人之間的不和公開化了。文森特的講道內容比指定的多寫了四倍,因為晚上無法入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