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到臺地花園。房子三層樓,堅固,結構良好。醫生彎過文森特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肘,把他推向後院,那兒飼養著鴨、兔、火雞、孔雀和一大群亂七八糟的貓。
“請到起居室,文森特。”加歇在介紹過院子裡的各種家禽的源源本本的生活史後說。
房子前部的起居室,寬敞,高高的天花板,但只有兩扇朝向花園的小窗。儘管房間大,但塞滿了傢俱、古物和飾物,幾乎沒有空餘的地方夠兩個人擠向放在中央的桌子去。由於窗小,房裡光線很暗,文森特看到的件件東西都是墨黑一團。
加歇跑東跑西拾起東西,塞進文森特的手中,文森特還來不及看一眼,又被取走了。
“看。看見牆上的那張花卉嗎?德拉克洛瓦是用這一個瓶插花的。摸摸著。是不是他畫的那個瓶的感覺?看見那把椅子啦?庫爾貝在窗邊畫花園的時候,坐的就是這把椅子。這些盆子精巧媽?是德穆蘭從日本帶回來給我的。克勞德·莫奈把這一隻畫進了一張靜物。那畫在樓上。跟我來。我領你去看。”
在飯桌上,文森特見到加歇的兒子保羅,一個活潑的、漂亮的十五歲小青年。患有消化不良症的加敬,準備了五道菜。文森特習慣於聖雷米的扁豆和黑麵包,三道菜一吃,就受不了,沒法再吃了。
“現在我們該去工作啦,”醫生嚷道,“你要給我畫像,文森特,我就這樣子給你畫,是嗎?”
“我怕我應該對你更為了解一點,醫生,否則就不會是一幅傳神的肖像。‘
“也許你說得不錯,也許你說得不錯。不過你一定會畫出點名堂來的吧?能讓我看看你是怎樣畫畫的嗎?我很想看你畫畫。”
“我看到了花園的景色,樂意畫一畫。”
“好!好!我來堅畫架。保羅,把文森特先生的畫架搬到花園裡來。你說放在哪兒,我來告訴你,別的畫家是否在你選擇的地方畫過。”文森特畫的時候,醫生在他身旁打轉,歡天喜地地、驚愕地、詫異地打著手勢。他在文森特的肩頭上不停地提供意見,發出千百次尖聲的感嘆。
“對,對,這一次你抓住了。鮮紅的湖。當心。你會把那棵樹畫糟了。啊,好,好,現在畫對了。不,不。別再加點黃。這不是普羅旺斯。
噢,對了。對,對,了不起。當心。文森特在那朵花裡放了一小塊黃色。好,好,正是這樣。你把物件畫活了。在你的筆下沒有
靜心不動的生命。不,不,我請求你。務必小心。別太多。啊,對,對,現在我看到了。妙極了!“
文森特儘量忍受醫生的嘻嘻蘇蘇的獨白。後來他轉過身來對手舞足蹈的加歇說:“我親愛的朋友,你使自己這樣興奮,會不會損害你的健康呀?作為一個醫生,你該懂得保持冷靜是多麼
重要的吧。“
可是,在別人畫畫的時候,加歇是冷靜不下來的。
文森特結束寫生,與加歐一起走進屋內,把隨身帶來的阿爾婦女肖像拿給他看。醫生匾牌一識眼睛,吹毛求疵地看著。對這張畫的優缺點,經過一番長時間的、有價值的自我辯論後,他宣稱:
“不,我沒法接受。我完全沒法接受。我看不出你想表達什麼東西。”
“我不想表達什麼,”文森特回答,“她是阿爾婦女的典型,高興的話可以這樣說。我只想用色彩來解釋她的個性。”
“哎喲,”醫生惋惜地說,“我完全沒法接受。”
“我想看看你屋內的收藏品,行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請隨便看吧。我踉這位太太留在這兒,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她。”
文森特在屋內觀看了一個小時,由彬彬有禮的保羅引領,從一個房間看到另一個房間。他發現一張吉約曼的畫被隨隨便便地扔在角落裡,那是一張躺在床上的裸體女像。這張畫顯然被忽視了,並開始被裂。文森特正仔細瞧著這張畫的時候,加歇醫生激動地奔來,提出了一連串關於阿爾婦女的問題。
“你是想告訴我,你一直把她看到現在嗎?”文森特問。
“對,對,慢慢地來啦,慢慢地來啦,我開始認識她啦。”
“請原諒我的冒昧,加歇醫生,這可是一幅古約曼的精品。要是你不再配上畫框,就會糟蹋掉了。”
加歇甚至沒聽見他在說些什麼。
“你說你在這張畫中是仿的高更……我不同意……色彩的不調和……抹殺了她女性的柔和……不,沒有抹殺,不過……嗯,嗯我再去看看……她在逐漸地使我瞭解……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