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看過嗎?是你媽貼成一本的。”
“沒看過。”梅德琳說。“過來,西姆。”
他們頭靠著頭,一起翻閱照相簿,起初倒還安靜,過了一會兒她就嚷嚷開了。一枚金質獎章使她回憶起華倫曾在一次田徑運動會上榮獲跳高冠軍,他的同學把他扛在肩上抬出運動常“啊,我的天,這是他在舊金山的生日宴會!你瞧我,一雙鬥雞眼,還戴著一頂紙帽子!這就是那個可惡的小男孩,躲在桌子底下,朝上往女孩子們的裙子裡偷看。華倫把他拖了出來,差點沒把他給揍死。真的,這叫人想起多少往事啊!”
“你母親做了件大好事,”安德森說。
“啊,媽呀,她總是有條有理,這是她的天性。老天爺,老天爺,他多英俊啊!你再看看這張畢業照,你看好不好,西姆?你看別的那些小夥子,象他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傻乎乎的。”
她父親在一旁看著、聽著,神情冷靜沉著。梅德琳一頁一頁翻過去,聽不見她再發議論了。她的手停住不動,她的嘴唇顫抖起來,她猛然合上那本照相簿,把頭伏在手臂上,哭了起來。 安德森尷尬地伸出手臂挽住她,窘迫地朝著帕格看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梅德琳拭乾眼淚,說:“對不起,西姆。你還是回去吧。”她陪西姆一起出去,立即又回來坐下。她架起線條優美的雙腿,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帕格看到她用水手般熟練自然的動作點起一支菸,心頭不免又是一陣反感。“爸,加勒比的太陽對西姆。 安德森很有好處,是嗎?你應該和他談談。他說起追逐德國潛水艇的事真是繪聲繪色。”
“我一直很喜歡西姆。”
“不過,他以前老是叫我聯想起牛奶蛋糊。你知道嗎?一種鬆鬆泡泡,白裡帶黃,中看不中吃的東西。現在他變得成熟了,並且——算了,不說了,對我剛才說的他那傻笑別放在心上。聖誕節他來和我們一起吃飯,我很高興。”她深深吸了一口煙,羞愧地看了她父親一眼。“告訴你一件事。《快樂時光》的節目現在有點叫我感到難為情。我們從一個營地兜到另一個營地,演些幼稚無聊的滑稽戲,耍弄那些穿軍裝的小夥子,我們就靠這些玩意兒賺錢。和我一塊兒工作的那些寫指令碼的聰明傢伙暗地裡得意好笑,其實,被他們嘲笑的那些水手和士兵不知要比他們好多少。我簡直要氣瘋了。”
“那你為什麼不辭職不幹呢,梅德琳?”
“有什麼別的好乾呢?”
“你可以在華盛頓找個工作。你是個能幹姑娘。這兒又有這麼一座好房子,幾乎全空著,就你媽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的神情憂鬱,畏怯,又稍帶著一絲兒滿不在乎的調皮味,這種神情使他感到不安。她十四歲那年帶著一份很糟糕的成績報告單回家給他看時,也是這麼副神情。“說真話,今晚上我腦子裡也閃過同樣的念頭。但是問題是,我已經難以脫身了。”
“他們會另外找人去搞那個無聊玩意兒的。”
“哦,我喜歡我的工作。我也喜歡這筆收入。看到我那張褐色小存摺上的數目字一個勁兒地往上跳,心裡就覺得高興。”
“你感到幸福嗎?”
“這,我只覺得挺不錯,爸。我沒有對付不了的事。”
維克多。亨利這次回家見著她,離開上次和她見面已經一年半。他在珍珠港收到過一封信,警告他說有一樁離婚訴訟案可能牽連到她,他到家以後一直沒提及此事。不過,他太瞭解梅德琳了,他完全看得出她流露出的煩惱不安的跡象。
“也許,我應該找克里弗蘭那傢伙談一談。”
“談什麼呢?”
“談你。”
她笑得很不自然。“真有趣,他也要和你談談。我以前一直有點不好意思說。”她把菸灰從裙子上撣掉。“告訴我,徵兵是怎麼搞的?你瞭解嗎?叫人覺得真是怪。我認識許多年輕小夥子,他們沒結婚,馬一樣棒的身體,可到現在還沒收到應徵通知書,但是休。克里弗蘭卻收到了。”
“真的嗎?那很好,”帕格說。“那我們可要打贏這場戰爭了。”
“別這麼幸災樂禍。他所屬的那個徵兵委員會的主任也是個可惡的小人,專門喜歡挑個有點名氣的人作對。休覺得他最好是穿上軍服,志願參軍,你懂我的意思嗎?繼續搞他的《快樂時光》這類工作。海軍的公眾關係部門裡,你有熟人嗎?”
維克多。亨利慢慢地搖搖頭,一言不發。
“那就行了。”梅德琳的聲音就好象如釋重負似的。“我已經盡到了責任,已經問過你了。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