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走進臥室,拉起窗簾——不過午後的陽光還是透進不少,只是變得微弱了許多——兩人解衣的時候互相打趣,開了一些小玩笑,然後一起鑽到她的床上。
羅達放浪形骸,一如往日。但是一當維克多。亨利看到妻子赤裸的身體——一年半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它依然漂亮得使他神魂顛倒——他的心頭猛然意識到,這個身體已經被另一個男人佔有過。他倒不是嫉恨羅達;相反,他感到自己已經原諒了她。至少是現在,他比其他時候更加願意把那件事情一筆勾銷。只不過,每當她愛撫他一下,每當她哺哺地說出淫言蕩語,或是作出一個配合的動作,他的腦中就禁不住浮現出她曾同樣如此對待那個大個子工程師的情景。這並不影響正在進行的事情。從某個方面說來——僅就情慾方面而言——樂趣彷彿有增無減。但是事畢之時,卻不免有點噁心之感。
不過羅達並無此種感覺。她在他臉上不斷親吻,呢呢哺哺說些不知所云的話,顯然感到歡快滿足。 過了一會兒,她便象野獸一般連連哈欠,發出笑聲,然後蟒縮起身子,進入夢鄉。陽光透過窗簾上的一條隙縫,在一扇牆上映出一道金光。維克多。亨利下床拉攏窗簾遮住陽光,然後回到自己床上,躺在那裡凝望著天花板。一小時後,當她面帶微笑醒來時,他依然如此凝望著。
第五十二章
萊斯坦。斯魯特在喬治城他的那套古老公寓房間裡一覺醒來,穿上一條舊褲子。再取出掛在壁櫥裡的花呢大衣穿L——一為了不讓三房客佔用,所以壁櫥是鎖著的。然後便象他已經做過上千次的那樣,在密不通風的小廚房裡烤麵包,燒咖啡。他一如往常拎著那隻飽鼓鼓的、塞滿公文的舊公事皮包,迎著司空見慣的華盛頓仲冬天氣,步行到國務院去;陰雲低沉,寒風襲人,天空隨時可能降下雪來。
他這時的感覺就象久病初愈,才恢復正常生活一樣。 賓夕法尼西大街這一段的景象、聲音和氣味,往常一向平庸單調,現在對他說來卻都是美好可愛的。他身旁走過的行人全都是美國人,都要盯著他那頂俄國毛皮帽子看看,這使他得意揚揚;如果是在莫斯科或是伯爾尼,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他回到家裡了,他用不著提心吊膽了。他現在才發現,自從德國開始向莫斯科進犯以來,他就從未舒舒服服地透過一口氣。即使是在伯爾尼,腳下的人行道似乎也隨著近在颶尺的德國人的軍靴響聲而顫動不已。但是現在,德國人已經不是隻有一座阿爾卑斯山之隔,而是遠在重洋之外;大西洋上的狂風怒號,向著那另一個大陸上喪魂落魄的人們發出一聲聲冷酷無情的咆哮。
國務院大廈正面的那一長列小圓柱此時此刻在斯魯特眼裡也不再顯得醜陋不堪,而是奇巧樸實,親切可愛;它是美國式建築的一個怪物,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處。裡面帶槍警衛攔住他,他不得不掏出一張賽攤絡通行證。這是他在華盛頓和這場戰爭發生的第一次小接觸。他在和維希打交道的主管人辦公室裡停下,看一看那份被困在盧爾德的大約二百五十名美國人的機密名單,其中大部分都是外交官和領事館人員。
哈默,弗萊德里克,公誼會難民委員會亨利,娜塔麗太太,新聞記者霍利斯頓“,查爾斯,副領事傑斯特羅,埃倫博士,新聞記者還在那兒;名單裡沒有她初生嬰兒的名字,但願這是個疏忽,就象倫敦大使館那份名單一樣。
“啊,你來啦,”歐洲事務司司長站起來說,一面帶著有點古怪的興奮神情仔細打量斯魯特。平時他是個冷漠遲鈍的職業外交官,甚至幾年前他們有一次一起打輪式網球時,他也照樣是那麼冷漠沉靜。他穿著襯衫,隔著辦公桌握手時露出了已經開始有點發福的肚子。握手時他的手有點汗溼,也有點發顫。“你看看這份東西。”他遞給斯魯特一份兩頁打字文稿,上面有紅筆劃的幾道槓槓。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未定稿)
同盟國家關於植國反猶暴行的聯合宣告“這是什麼玩意兒?”
“是什麼?是一小桶炸藥,已經批准了的正式檔案,馬上就公佈。我們日日夜夜搞了一個星期。全是在我們這兒敲定的,現在就等自廳和俄國人來電認可,然後在莫斯科、倫敦和華盛頓同時公佈。快的話也許就在明天。”
“我的天啦。‘狐狸’,發展得真快!”
國務院的人一向把這位司長叫作“狐狸”。這是他在耶魯大學讀書時的綽號。斯魯特首次和他相遇時只當他是大學秘密社團裡的一個校友。當時的“狐狸”戴維斯還是個無憂無慮、稍帶矜持、風流康酒的人物,剛從巴黎奉調回國的職業外交官。可現在,他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