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帕米拉和魯爾打招呼的時候,並沒有流露出怨恨的神情。他們一邊吃,一邊帶著興趣寬容地談著總督的事。
他們說,他是一個不懷惡意的人,一個教區牧師的兒子。炎熱的天氣、官僚政治和他工作的錯綜複雜和混亂,在七個年頭裡已使他變成一個仁慈的和稀泥老手。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動堯改變或者觸怒他。馬來亞政府混亂得簡直象是一所瘋人院,要跟十一個分散的地方政府——還包括二些難對付的蘇丹——打交道。不管怎麼樣,民主國家用的半數的錫和三分之一的橡膠都來自這一片混亂的土地。有錢可賺,而且已經賺到了。美元不斷地湧進英國,作為戰爭基金。幹活的人們——二百萬伊斯蘭教的馬來亞人、二百萬信佛教的中國人、大約五十萬左右的印度人——彼此並無好感,可是一致厭惡以那個沉靜、軟弱的白人為首的那一小撮掌權的白人。這個白人住在大公園裡的一座高山上的官邸裡,遠遠地離開新加坡本地人的擁擠和氣味。他由於管理得順利,已經連續七年受到倫敦方面的表揚。他除了聽其自然以外,其實什麼都沒於。而在英國殖民部門中,照傑夫。麥克馬洪的話說,這就算是天才了。
“看法各有不同,”魯爾說。“我今天聽到了一次長達三小時的反對他的激烈議論。美聯社記者蒂姆。波伊爾說他是個有新聞檢查癖的霸道的惡棍。蒂姆寫過一篇關於這裡夜生活的文章,給新聞檢查官槍斃了。蒂姆要求和這位總督見面,被他當做苦力罵出去。這位總督的頭一句話就是:”我看了那篇文章。如果你是亞洲人,我就要把你關到牢房裡去!“‘”啊,那可是不一樣,“埃爾莎說,”英國殖民部的記性好得很吶。美國起初也是個殖民地呀。一旦是個土著,就永遠是土著。“
麥克馬洪夫婦簡直沒吃什麼。喝過咖啡,他們就起來合著不堪入耳的音樂扭來扭去跳舞。魯爾伸出手去:“帕米拉?”
“別丟人現眼了。我在這兒動一下都要出一身汗。你反正也知道自己不會跳舞。我也不會。”
“在倫敦你要求過斯魯特跟你跳舞。”
“嗅,那是我為了甩掉你。”
“親愛的,你不能還跟我生氣。”他毫不生氣地咧開嘴笑起來,紅紅的唇胡舒展開來了。“那些全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就算是吧,菲爾。你是牆上發黃的文憑,就該掛在那兒。”
“又把我整垮了!呢,我很高興你為埃爾莎抱不平,不過,她是個風頭很健的女人,而且坦格林俱樂部討厭得很,她沒有它也能過日子。你在郊區附近看到象耗子擠在垃圾堆裡那樣的中國人和印度人,又會怎麼樣呢?那才是新加坡真正的有色人種問題呢。”
帕米拉遲遲沒有作答。她在政治、社會和宗教上沒有確切的見解。生活對她說來是一場豐富多采而痛苦的表演,是非標準是其中搖擺不定的碼尺。隨著時間、地點的不同,價值和道德發生變化。例如維克多。亨利的基督教道德和魯爾的軍事社會主義,只會帶來痛苦,只會破壞本來就已少得可憐的幸福。她就是這樣認為的。
“在那些問題上我是個糊塗人,菲爾,這你是知道的。或多或少亞洲難道不總是這樣的嗎——幾個王公和蘇丹用金盤吃東西、建造廟宇和泰吉瑪哈陵,老百姓卻在牛糞和泥地上繁殖?”
“我們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情況而來的,親愛的。吉卜林是這麼說的,還有埃里斯特。塔茨伯利。”
“我們沒有把事情改變得好些嗎?”
“從某一方面來講,是變得好一些。鐵路、行政機構、近代語言。可是帕姆,在這兒,坦格林俱樂部正在為一件事鬧翻天。他們禁止印度軍官進他們的游泳池。我再說一遍,是印度第五團的軍官*—受過教育的軍人、駐紮在這裡帶領士兵們準備為坦格林俱樂部戰鬥和犧牲!這決定硬是不改!這樣一來,吉卜林白白浪費了五十年光陰。”
麥克馬洪夫婦很早就離開,回到他們的孩子們身邊去了;儘管他們對韜基的失約表示得很有禮貌,這件事卻使這個晚上過得很沒有意義。菲利普‘魯爾和帕米拉一起穿過旅館的門廳。“把你的蚊帳塞緊,親愛的,”他在樓梯上說。“每一邊都檢查一下。幾隻這種小蟲會象吸血鬼一樣吸乾你的血。”
帕米拉環顧四周,看著穿白制服的中國男僕端著盤子交叉來往,走過寬闊的門廳。“喝酒,喝酒!還有完沒完啦?!”
“我來這兒頭一天就聽說了,”魯爾說,“而且從那以後我已在白人的俱樂部裡聽到過四十遍了——新加坡是一個到處有”酒、中國人和臭氣‘的地方。“他吻了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