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我老是在夢裡看到你。我也在夢裡看到那些信。可是你父親的那些信,我知道它們是真的信。你的父母分開了,我替他們難過。”
“我父親很快樂,我母親也很好。”
“這樣才好。可不是,帕米拉我在巴黎就認識了。多麼奇怪,你說對嗎?再有斯魯特,斯魯特怎樣了?你知道斯魯特的近況嗎?”
拜倫覺得這次談話的開頭很奇怪。她最近的幾封信都要比這次談話更親切,更有條理。這會兒她好象心裡想到了什麼嘴裡就說出了什麼,而為的則是要遮掩恐懼與不安;沒談到重要的事,沒談到路易斯,沒談到埃倫。傑斯特羅,沒說什麼親切的話,只勉強扯了一些閒談。他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最後他告訴她說,斯魯特為了要國務院給猶太人採取措施,怎樣毀了他的前程,後來怎樣當上了傑德堡的特工,這些他都是從帕米拉和他父親那裡聽來的。娜塔麗聽了下去,她的眼光逐漸變得正常了。那驚慌神色部分消失了。“我的天哪。可憐的斯魯特,他去跳傘呀!那種事他是不會幹得很好的,對嗎?可是,你瞧,我從前喜歡他,那並沒錯。對一個異教徒來說,他的心是好的。這一點我能夠覺察出來。”她沒注意到,自己這樣一說,就突然打斷了拜倫的話。她笑嘻嘻地瞅著他。“你這副樣子真威武。你經歷了許多危險嗎?”
“你問我這個嗎?”
“是呀,有種種危險。”
“當然,我也有幾次死裡逃生。但是其餘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過得很沉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至少可以拼一下。”
“我也拼過。也許那是愚蠢的,但那是我的天性埃”她的嘴唇哆嗦起來。“好吧,說給我聽,你是怎樣死裡逃生的。說一些有關埃斯特夫人的事情。他現在已經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英雄了吧?”
拜倫談到埃斯特的戰功和他的陣亡。她好象很要聽下去,但是她的眼光有時候仍舊顯得那樣迷惘。後來,兩個人沉默下來了。他們坐。在玫瑰盛開、香氣襲人的樹蔭裡,彼此對瞅著。娜塔麗高興地說:“哦,我終於領到了我的新護照。是昨兒送來的。天哪,看來那個小本子還挺有用,拜倫!”
“當然。”
“你瞧,我千方百計,把我那個舊護照儲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我進了奧斯威辛。你能夠相信嗎?可是一到了那兒,他們就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拿走了。肯定是‘加拿大’的一個姑娘找到了那護照。她大概拿它換了很大一塊黃金。”娜塔麗的聲音開始顫抖,她的手哆嗦起未,眼睛裡滿含著淚。
拜倫搶著岔開了這些話。他把她摟在懷裡。“娜塔麗,我愛你。”
她枯瘦的手指緊揪著他,抽抽噎噎地哭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沒好。在做惡夢,做惡夢!整個夜裡庭倫。每天夜裡。還得服許多藥,日日夜夜打針——”
“我明兒就到日內瓦去找路易斯。”
“哦,你去嗎?感謝上帝。”她拭去眼淚。“你請了多少天假?”
“差不多一個月。我還要回來看你。”
“好的,好的,但要緊的還是去找他。”她兩隻消瘦的手緊摟住他的胳膊,一雙烏黑的眼睛張大了,聲音聽來很激動。“他還在。我知道他還在。去找到他吧。”
“親愛的,我要玩一手當年學校裡的觸地球。”
她象往常那樣,霎了霎眼睛,笑起來了。“‘玩當年學校裡的觸地球’。我多麼久沒聽到這句話了I”她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我也愛你。你比從前老練了許多許多,拜倫。”
護士走到他們跟前,指著她的手錶。娜塔麗顯出驚訝但又帶著寬慰的神情。“哦,親愛的,時間已經到了嗎?”她站起來,護士攙好了她。“可是,咱們連埃倫的事還沒談呢,對嗎?拜倫,他很勇敢。處境越是惡劣,他越是勇敢。有關他的事,我能向你談上幾個小時。他已經不是咱們在錫耶納看到的那個人了。他變得十分虔誠了。”
“我一向認為他是虔誠的,他就是懷著這種心情寫耶穌的。”
娜塔麗靠在護士身上,蹙起了眉頭。走到進口的地方,她又有氣無力地擁抱了他一下。“你到這兒來,我很高興。去找到他吧。原諒我,拜倫,瞧我這樣邋里邋遢。下次我可要收拾得象樣點兒。”她把乾巴粗糙的嘴唇湊過去在他嘴上吻了一下,然後走進去了。
“邋里邋遢。”這句美國土語,聽來是這麼自然,拜倫感到稍許放心點兒了。他去找到了主任醫師,那是一個樣子拘謹、留著象貝當那樣白鬍子的法國老人。“啊,她算恢復得快的了,先生,那情景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