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擺上方桌,錢玄同為他研墨,吳承仕為他鋪紙。
“章先生,您這是?”
熊成基有些不解,不明白章太炎為什麼突然想寫字了。
“千里赴宴,總不能空著手去吧?連詹培卿那個忘年交過來看我都不忘給我捎些山貨,我去給趙振華的老泰山祝壽,怎麼能空著手去呢?我只是一個兩袖清風的文人,不像馮國璋、徐世昌那些財主可以帶著價值連城的禮物去赴宴,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禿筆一杆,乾脆給他寫幅字送去好了。”
說完,章太炎運筆疾書,片刻之間就寫完一幅字。
熊成基一看,很是驚訝,說道:“你這幅字不是送給老壽星的?”
“當然不是。我們是衝著趙振華的面子去赴宴,至於那個老壽星今年貴庚,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章太炎收起筆,端詳著那幅字,頗為得意。
“你這字,倒是頗有深意,趙振華肯定能看明白,就怕他裝糊塗。”熊成基嘆道。
“不怕他裝糊塗,只要這幅字出現在壽宴上,不怕國人不知道,國人一知道,他趙振華也得收斂一些才是,不然,他立的那座牌坊又怎麼能屹立不倒呢?”
章太炎話音剛落,屋裡頓時黑了下來,電燈滅了,而窗戶上又拉著窗簾,是以光線不好。
“又停電了。”章太炎嘆了口氣,吩咐弟子拉開窗簾,屋裡才亮了起來。
“經常停電麼?”熊成基隨口一問。
“也就是最近才開始經常停電的。自從中樞政府傳出話,要整頓全國電業之後,本地的幾家私人磨電所就開始消極怠工,他們是不想併入這個國營電網。”章太炎說道。
“前段日子,鐵路國營方案一丟擲,也是這般情形,因為價錢沒談妥,不少私人鐵路也開始消極怠工,而且鐵路資方也指責中樞政府在帶頭破壞《反托拉斯法》。”錢玄同插了句嘴。
“說到底,還是利字當頭啊,中樞政府看重這個利字,私人企業也看重這個利字,這就好比是掰手腕,就看誰的胳膊更粗些了,至於托拉斯不託拉斯,卻也只是一座牌坊罷了。”
章太炎嘆了口氣,走出屋,站在門口張望,發現幾名報館的記者正扛著照相機往外頭衝。
“發生什麼事情了?”章太炎叫住一名記者詢問。
“剛才市政府門前的警察行動了,驅散了示威人群,現在,人群正向咱們這邊趕過來,我們是去採訪的。”記者說完,便扛著照相機匆匆奔出報館。
章太炎和熊成基也非常驚訝,於是沒有耽擱,急忙也跟了出去,向南邊的道路走了一段路,然後就看見了示威人群。
“打倒闊佬政治!爭取公民權力!”
“打倒男子霸權!爭取女性權力!”
人們喊的口號不同,標語上寫的口號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爭取公民普選權的,有的是爭取婦女選舉權的,還有一些是要求市政府降低地方稅率的,甚至還有一些乞丐要求取消歧視性法規,給予乞丐正當的乞討權力,總之是要求五花八門,很難相信這些示威者有統一的指揮。
至於人員,也是三教九流,既有青年學生,也有中產階級,至於工人、無業遊民就更多了,這從他們的穿著就能分辨,顯然,社會各階層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團結起來了。
但是他們真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團結起來的麼?至少,熊成基和章太炎對此是持懷疑立場的,他們認為,此次示威行動恐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第986章 告御狀(上)
汽笛聲中,火車緩緩駛出車站,站臺上送行的人稀稀拉拉,車廂裡的乘客也是稀稀拉拉,經濟蕭條時期,這有能力出遠門的人也是不多了。
頭等車廂裡的乘客也是不多,其中的一半人倒都是一路人,基本上都是熊成基的隨員,也就那麼十來個人,再加上章太炎和他的那些文人朋友,不過就是二十多個人,都坐在靠後的位置上,一些人在小聲聊天,另一些人則在向車窗外頭張望。
熊成基和章太炎是去北京西山赴宴的,其他人則是跟著他們去北京遊玩的,按說坐船過去最舒服,但是章太炎執意要看看沿途的民生情況,因此最終還是選擇了火車作為交通工具,從上海站出發,途經南京、浦口,直達北京,中途要過長江大橋,多年未歸國,對於熊成基而言,此行目的之一也是去親眼瞧瞧那座新落成不久的南京大橋,過去從南京到浦口,必須轉車,但是現在,火車可以直接跨過長江,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那座長江大橋橋墩修得很高,即使是海輪也可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