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端起酒杯,先敬了眾人一杯,然後放下酒杯,說道:“諸位不必心灰意冷,我雖下野歸隱,然則諸位還是可以繼續為共和政府效力的,上午趙振華給我來了一封電報,言辭頗為懇切,他也說了,現在的中樞以維持為上,各人位置,能不動就不動,他做總統,不是來砸別人飯碗的,只要與中樞同心同德,那就是共和政府的好官員。”
楊度木然問道:“趙振華沒有挽留徐相麼?”
徐世昌苦笑,說道:“他倒是在電報裡頭對我歸隱田園很是羨慕,說我是個有福的人,不用再操心國事,還建議我去武漢看看,請我去那裡創辦實業。”
“他是巴不得徐相快些走吧。此人似乎倒不喜歡作偽。”阮忠樞也是苦笑。
“那是他手段高明。以前,我是輕視此人了,看走了眼,現在,我自罰一杯。”楊度舉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高明是高明,不過他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呢?北洋眼看著就要垮了,聯合陣線固然可以控制國會、控制政府,可是現在的這個局面,那是風雨飄搖,國弱民窮,列強環伺,只怕就是唐宗宋祖也是束手無策,別說是一個小小革命黨了。對了,那趙北今年多大年紀?”一人問道。
“二十七歲。”另一人回答。
“二十七歲的民國大總統。嘖嘖,厲害。這若是從祖上繼承的基業倒也罷了,可是此人卻是崛起於草莽,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不到,就君臨天下,這手段和際遇未免太好了些。”
聽到那人的感慨,在座眾人都是唏噓不已,確實,趙北的崛起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難道這世上真有天才?或者,趙北就是那傳說中的“真命天子”?
“君臨天下?現在不是過去了,國會已然召開,就算是民國大總統,也是要被制約的。”
“你未免小看了趙北的手段,國會在他手裡,不過玩物罷了。”
“便是玩物,也有扎著手的時候。”
“國會倒也罷了,關鍵是洋人,那可不好糊弄,現在英國公使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就擔心趙北跟德國結盟,日本公使也是紅著眼睛在東交民巷裡到處亂竄,煽動各國公使聯手反對趙北當總統。現在的局面,可是步步驚心啊。”
“以前,趙北沒在中樞,自可在一旁上躥下跳,跟中樞使絆子,現在,他即將入主中樞,以前袁項城、徐相要應付的交困局面現在就輪到他來應付了,不知他如何應付?以前我還以為他怎麼說也要先在底下發展幾年實力再說,可是現在,他這麼急匆匆的入主中樞,卻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用他們革命黨的話來講,這叫‘時不我待’,佔了中樞的名義,有好處也有壞處,就看他怎麼權衡了。”
徐世昌等人坐在酒桌邊,小聲議論著時事,外頭的雨越下越大,酒店裡生意冷清,就只有這麼一桌客人。
眾人都是心事重重,這悶酒喝不到幾杯,就已有些醉意,這詩興也漸漸起來,正在為徐世昌琢磨幾首餞行詩時,酒店門口人影一晃,一名身穿軍裝的人走進酒店,徑直走到徐世昌身邊,卻是步軍統領江朝宗。
江朝宗一臉的水滴,卻也不知是雨還是汗。
“徐相,您還沒走,這最好不過。段芝泉讓我們到處找您,請徐相回陸軍部主持全域性。”
江朝宗言辭懇切,但是他的話只換來徐世昌的一聲嘆息。
“我已引退,國事與我無關了。”
“這不是國事。”
江朝宗掃了在座眾人一眼,然後小聲說道:“這事關係著北洋生死存亡,徐相非去不可。徐相現在去,北洋或可喘息些日子,徐相不去,北洋傾覆在即。”
“何事?”徐世昌愕然望向江朝宗。
“剛才得到的訊息,聯合陣線設在鄭州的特別軍事法庭已經做出判決,吳子玉(吳佩孚)被判了死刑,而且已經在鄭州城東執行槍決了!”
“什麼?當初南北議和條件中不是說不追究戰爭責任了麼?聯合陣線竟敢出爾反爾!欺人太甚!”
徐世昌拍案而起,怒火中燒,這個訊息確實太讓他震驚了,北洋軍的後起之秀吳佩孚竟然被聯合陣線給槍斃了,這簡直是目中無人。
自從吳佩孚等高階將領被俘後,北洋中樞一直在想辦法讓聯合陣線釋放他們,但是聯合陣線方面一直拖延,現在竟然明目張膽的將吳佩孚給槍斃了,這簡直就是在扇北洋的臉,聯合陣線就不怕因此激怒北洋其他將領並使他們同仇敵愾麼?
此事只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徐世昌很快想到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