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國家?從何處著手?如何改造國民?怎樣處理棘手的財政問題?如何對待那些為革命出過力但又桀驁不遜的會黨武裝?怎樣處理與外國的關係?……諸如此類的問題,幾乎沒人認真考慮過,對於這些扛槍操炮的革命者來說,這一切似乎都太遙遠,革命尚未取得成功,又該如何謀劃革命之後的事業?誰也沒想到過,這場革命竟發展得如此迅速,雖然清廷尚未推翻,但這個王朝已是氣息奄奄,就剩下正式宣佈死亡了,天下大勢,竟如此的讓人難以捉摸,勝利就在眼前,這個國家的崛起還遠麼?
熊成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幾乎無法自拔,參觀完了工廠,便又去參觀軍隊,見識了一下什麼叫“革命軍隊”之後,他又應邀去參觀了正在籌備的議院,與那些五花八門的議員握手言歡,雖然對於這些人以及那位黎議長沒有太多好感,但這些足以讓他堅信這樣一個信念:趙北是一個真正的革命者,絕不是某些人嘴裡的“投機客”,可以為他正名了。
於是,一封密碼電報從漢口租界的電報局拍發出去,地點是上海光復會總部,誰也不知道這封由熊成基親自擬定的電報上說得是什麼,但很清楚的一個事實是,在這封電報發出的第二天,遠在上海的光復會總部便正式頒佈了一份委任令,正式任命趙北為“中華光復軍副總司令”兼“湖廣大都督”,統管湖北、湖南兩省軍民政務,其麾下的共和軍改編為“中華光復軍第一梯隊”,趙北任梯隊長,同時推舉他為光復會執行部幹事長。
張激揚連夜派人將這份委任令送到夔門,請趙北過目,在接到委任令的當天,趙北就從夔門前線匆匆返回武漢,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得是什麼,只有田勁夫注意到,在看完電報抄稿後,總司令擠著眉頭琢磨了半天,當然,這個細節田勁夫是不會向別人說的,“守口如瓶”,這才是一個衛隊長的座右銘。
幾天之後,“楚觀”號炮艦載著趙北等人抵達武昌城外的文昌門碼頭,議長黎元洪率領全城士民代表在碼頭恭候,以最隆重的禮節歡迎總司令的歸來。
路過荊州府的時候趙北的命令已經透過電報網傳回了武昌,按照電報上所說,趙北歸來的那一天,也正是湖北省議院正式開院的時候,屆時,趙北將在議院發表演講,隨後,省政府的各級民政長官將由議院選出,一些嶄新的法律條文也將由議員們表決透過,一個官員由上級任命的舊時代似乎就要終結了。
熊成基也在歡迎隊伍中,就站在黎元洪的身邊,當趙北走下跳板,踏上碼頭的水泥地面的那一刻,熊成基就走上前去,握住了趙北的手。
兩個一手締造了這個革命時代的年輕人終於又一次握住了對方的手,他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淡淡的笑著,趙北看著熊成基的眼睛,那裡只有一片清澈,如同一池清水,或許,也只有它才能洗淨這世間的汙濁。
熊成基也看著趙北的眼睛,在這個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同齡人的眼睛裡,他也看到了一片清澈,但那不只是清澈,還有一種似能看透一切的睿智,彷彿整個時代都逃不過那雙眼睛,那是一種信念,信心和雄心。
“味根,看看這個時代,這是一個革命的時代,一個變革的時代!”趙北收回目光,抬起手向遠處一指。
“這個時代,是我們革命者開創的!”熊成基笑著說道。
“不。這個時代是由全體國民一起開創的,這個國家屬於國民!”趙北糾正道。
兩人相視一笑,面對著張激揚的照相機鏡頭,留下了一張珍貴的合影,當然,這也是兩人唯一的一張合影。世事無常,誰又能夠想到,兩個曾經的革命同志,到了最後卻最終走上不同的道路,他們的心中都有相同的理想,不過實現理想的途徑卻是兩條,其中的一條必然是錯誤的,至少,不是最正確的。
碼頭的一幕並未引起太多人的關注,畢竟,今日的重頭戲是省議院的開院儀式,相比之下,私人的友誼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湖北省議院位於武昌城的中心地帶,這裡原本是旗人的皇殿,革命之後被軍政府接管,這座象徵著旗人特權的建築就變成了民權的象徵,雖然軍政府沒有足夠的資金將它修葺一新,但那塊高懸在正門上的金匾足以讓人耳目一新。
金匾上沒有任何豪言壯語,僅僅只寫著四個大字:湖北議院。
至於議院裡的議員,則來自各行各業,各個階層,從滿清的反正官員,到“鋤社”選派來的那幾個只會寫自己名字的鄉下老農,從與洋商打交道的洋行買辦,到漢口商會里的拆貨業東家……這些在以前或許根本不可能有共同語言的人現在卻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