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知道是牙粉!你個小赤佬還在玩尿泥的時候,老子就在上海灘十里洋場裡混了!”
那軍警一口的蘇南口音官話,不耐煩的將那牙粉罐扔回了皮箱,然後“砰”的關上皮箱蓋子,揮了揮手。
“滾!下一個!”
軍警的前一句“滾”是對楊度說的,後一句“下一個”是對張一麐說的,而且很快,張一麐也接受了這名軍警和他的同伴們的檢查,好在他沒帶什麼罐狀物品,所以也就比楊度更快的離開了檢查站。
此時楊度也整理好了皮箱,與張一麐一前一後走出了碼頭,站在飄著綿綿細雨的街頭東張西望。
“皙子,這裡的軍警這麼大的陣仗,只怕是被炸彈給嚇的草木皆兵了。”張一麐戲謔的調侃了一句。
“是啊,當初清廷沒倒的時候,革命黨就慣於使用炸彈搞刺殺,現在輪到革命黨坐天下了,這炸彈還是響個不停,倒真是有些諷刺。其實,這個炸彈刺殺的手段是革命黨人在日本的時候跟著俄國的那個虛無黨學的,當年的俄國虛無黨可是刺殺過俄國沙皇的,那幫人主張無政府主義,主張殺光了事,根本就是一幫瘋子。”
楊度感慨一番,目光仍在街上逡巡,最後在幾輛等在街邊的黃包車那邊停了下來,然後伸手從長衫裡摸出幾個銅板。
“俄國的虛無黨是一群瘋子,可是此次刺殺黎宋卿的人未必是瘋子,他們恐怕是別有用心,別有目的,刺黎只是手段,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卻也不難揣測,依我之見,這和刺殺宋鈍初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恐嚇共和派。”
張一麐這話說得露骨,楊度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這裡也確實不是談論正事的地方,而且他也不贊成這位同伴的看法。
“看這樣子,接咱們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來。乾脆,咱們就僱輛黃包車吧,我這裡沒有多少零錢,你有多少零錢?”
楊度將手心遞到張一麐眼前,亮出了那幾個銅板。
“皙子,你也太小氣了吧,便是給車伕一塊銀元又如何?”張一麐笑著推開楊度的手,拿出一塊銀元,朝楊度晃了晃。
“現在國家財政拮据,趙大總統號召全國勤儉節約,咱們這些政府僱員,豈有帶頭鋪張浪費之理?”楊度一本正經的說道。
張一麐苦笑,說道:“皙子,你的嘴是越來越貧了。別忘了,咱們此次南行上海,是作為國會‘特別調查員’來調查黎宋卿遇刺一案的,雖然離京之前,總統叮囑過咱們,要低調,可是你也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啊。說實在的,這一路咱們住客船普艙,我是幾天都沒睡好,現在我是想趕緊到旅館去,睡上一覺,別說是僱黃包車了,就是僱馬車,我也不眨下眼。”
說完,張一麐拿著銀元就走到街對面,僱了兩輛黃包車,然後接過車伕遞過去的一件油布雨披,但還沒等他坐上黃包車,卻聽見街對面的楊度朝他吆喝。
“仲仁,你那一塊銀元可以收起來了,接咱們的人過來了!”
張一麐順著楊度的手指望了過去,看見一輛漆黑的四輪馬車正從街角拐上這條街道,車上挑著面五色旗,顯然是政府的馬車。
張一麐脫了雨披,交給那名黃包車車伕,然後提著皮箱走回楊度身邊,等候那輛馬車過來。
等馬車到了兩人跟前,果然停了下來,然後車門被人從裡推開,李燮和跳下馬車。
“怎麼是你來接我們?”楊度頗感詫異,不過也沒羅嗦,提著皮箱就進了馬車。
張一麐急忙跟進馬車,然後李燮和才又上了車,並關上車門,吩咐車伕將馬車駛往南市。
“二位是國會派到這裡的‘特別調查員’,我是黎案調查專員,不是我來接二位,難道要讓黎宋卿裹著繃帶來接二位麼?”
李燮和先跟兩人開了玩笑,然後言歸正傳,說道:“國會派二位南下調查黎宋卿遇刺一案,這是機密,知道的人不多,也不便派別人來接二位,所以我就趕過來了,旅館已為二位安排妥當,二位休息一天,明天再進行正式調查。”
楊度問道:“黎宋卿傷勢如何?現在報界也是眾說紛紜,總統也是模稜兩可,叫我們自己過來看,這一路之上,我和仲仁可都是寢食不安呢。”
李燮和搖了搖頭,嘆道:“黎宋卿傷勢說重也重,說不重也不重。”
楊度奇道:“這是什麼話?重傷就是重傷,輕傷就是輕傷,你怎麼說話也是如此模稜兩可?”
李燮和說道:“黎宋卿是被炸彈炸傷的,這個訊息倒是沒錯,但是具體怎麼炸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