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商量?”夫人聽了,回頭看了一眼排在身後的女人的隊伍。
大家都以為,趕到這裡來,可以過上和在躑躅崎城一樣的生活,每個人都是懷著這樣的期待來的。
“就是說,不能返回躑躅崎城了?”
“等一會兒,無論如何……大概,巖殿城的小山田兵衛信茂應該派人前來迎接……”
巖殿城是都留郡的小山田信茂的居城。
“哦,那就等等吧。”夫人把昌恆打發回去,將侍女們從車裡叫了出來。
這裡處處鶯歌燕語。如果是個雨天,一定是不堪入目的狼狽之旅。但天氣晴朗,四面的山上雲霧繚繞,真是美極了。“唉……竟然成了落魄之人。”
“夫人,您說什麼?”
夫人對侍女又溫柔地說了一遍:“故事裡面講過,一旦吃了敗仗,人就成了落魄之人。”
“啊?是真的……真的嗎?”
“好像是真的。”夫人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眯縫著眼睛,凝視著西邊漸漸染紅的天空,“慘敗可能更好。如果敗了,就不會再有戰爭了。如果沒有戰爭,女人就可以留在男人的身邊了。”
眼前的野梅樹叢裡,傳來了清脆的黃鶯啼聲。
“夫人,你在這裡啊!”勝賴從嶄新的城門出來,四面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快,點上火把。別捨不得點燈。”勝賴對前來給自己牽馬的隨從道,又說:“夫人,不要擔心,小山田信茂已經派人來迎接了。”他昂首挺胸地站在妻子的面前。但此時的夫人彷彿就是霧靄中的一件陶器,臉上毫無表情,也沒有要回答的樣子。
“不要多想了。這也難怪。在躑躅崎城的府邸裡所期盼的沒有戰爭的城池,還沒有完工,竟然是這麼個樣子。築城的官員們竟然騙我,居然連他們來報的一半都沒有完成。”
不知勝賴是否知曉,工程的停止是由於民生凋敝,百姓已經拿不出錢來了。
“總之,必須趕緊出發。女人們不習慣走路,可能辛苦一點。可是,必須馬上向巖殿出發。不要害怕,路上會多點一些燈火,佇列的前後有嚴密的警戒,而且,夜裡敵人也不會追趕。”
“大人!”在勝賴說話的空隙裡,夫人突然尖叫了一聲,“我願意留在這座城裡。”
“什麼,留在這座城裡……哈哈……別胡鬧了。留在這裡,敵人來了怎麼辦?”
“敵人要是來了,我就毫不猶豫地自盡。大人也應該痛下決心,與此城共存亡才是。”夫人彷彿完全換了個人,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求您了。我不想看到我心愛的丈夫……城池失陷後,痛苦、迷惘的樣子。”
“哈哈哈……”勝賴笑了。這不僅是笑聲,而是一種爆發,是隱藏在心底的不安積累到難以抑制的程度後,突然爆發了,“看來夫人的確不解武士的胸襟啊。武將即使明白要失敗,還是會痛快淋漓地去打一仗,這才是武士的意志。”
夫人使勁地搖著頭:“我討厭這些。”
“怎又說些任性的話!”
“照您這麼說,如果看見大人戰敗的樣子,我厭惡了大人,怎麼辦?因此……我想留在這裡。”
“夫人!”勝賴像是被刺痛了似的,不禁大吼起來,“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在胡說些什麼!巖殿城離你的孃家相模僅一步之遙,如果我勝賴有個三長兩短,也可以把你安全地送回孃家。我是這樣想,才不讓你留在這裡的。休要再說了,趕快上車!”
儘管如此,夫人還是一直瞪著勝賴,不肯上車。她覺得前面似有難以預料的悲慘之事在等著,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讓她的心都震顫起來。
夫人的預感果然應驗了。小山田派來的不是軍隊,而是使者。
還在勝賴從躑躅崎城出發,向新城前進的時候,就有兩個人跟在勝賴後面道:“無論如何,請到在下的城中去安住。”
其中一人就是小山田信茂,另一人則是上州沼田城主真田喜兵衛昌幸。
如果勝賴的身後沒有這些走不動路的女人,他一定會去父親信玄的近侍、六個謀士中最值得信賴的真田昌幸那裡。可是,由於帶著些弱女子,去上州的沼田太遠了,沒有辦法,只好前往距離相模較近的猿橋以北約二十町,小山田信茂的巖殿城了。
被勝賴一頓訓斥後,夫人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若是命令,那麼我就無話可說了。”她鑽進車子,閉上了眼睛。
勝賴說選擇距離相模近的巖殿城,是因為一旦發生意外,可以挽救夫人的性命。夫人對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