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生火做飯。
這時,一個人扛著的一面旗子映人他的眼簾。“哎,那是什麼旗?那不是從八幡太郎義家傳下來的源氏白旗嗎?”
“確實是那杆白旗。”押送糧草的忠勝家人原田彌之助若無其事地答道。
九八郎感到納悶,“那面白旗為何在你手下的手裡?”
“是我在路上撿來的。”
“你從路上撿來代代相傳的寶旗?”
“是啊,我撿起來的時候,旁邊的尾金平還對敵人的旗手說呢——勝賴呀勝賴,雖說你現在正在狼狽逃命,可也不至於把先祖傳下來的寶旗交給敵人啊!成何體繞!”
“這麼狼狽嗎?”
“還沒有到這個地步,但即便如此,這個旗手也夠丟人的了,不,是愚蠢。那個旗子是古物,扔不得。旗手卻說他們有新旗子。金平也不示弱:是啊,你們武田氏把古物都扔了,馬場、山縣、內藤等老臣,都是古物,也都扔了。結果,那個旗手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飛也似的逃走了。”說著,彌之助詼諧地笑了。
“哦。”九八郎沒有笑,反而嘆了一口氣。勝者為王敗者寇,世間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在無情地裁決著一切。這次勝利讓他感到悲涼,感嘆人類的殘酷:“不知大名鼎鼎的勝賴,拿什麼臉面回到甲州。一萬五千將士幾乎全軍覆沒。
“別想那麼多,如果他回到信州,光是海津的高坂彈正就有八千多士兵在等著他呢。”
九八郎把彌之助送到渡口,佇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昨天,河對面的陣營還點著長長的一排排的篝火,如今已經不見,只有瀧澤川的河面上星光閃爍。不知為何,九八郎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呼吸急促。“鳥居強右衛門,戰爭已經勝利了,敵人一個也沒有了。”他念叨著,肩膀劇烈地晃動起來,忍不住放聲大哭。
戰爭勝利了,人卻感到寂寞,這到底是為什麼?九八郎在斥責著自己。如果說他在為死去的家臣而悲嘆,那麼,失去了一萬五千人的勝賴的悲傷更是寸管難書了。
熠熠閃光的星星,無論是在落荒而逃的勝賴的路上,還是在信長、家康的陣營裡,看起來是否都一樣?是否都那麼迷人?不知為何,九八郎總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不久,城裡到處燃起了紅紅的篝火。看樣子是要開飯了,處處洋溢著清脆的笑聲,有人還打著拍子跳起了舞,也有人哼起了小曲。差不多每人都吃上飯的時候,九八郎來到本城的廚下。頭一次遭遇如此殘酷經歷的龜姬在熬粥,袖子破得一條一條的,滿臉是灰塵,正衝著九八郎微笑。九八郎心頭一怔,回過神來。原來戰爭已經勝利了。
“你到哪裡去了。來,快來嘗一嘗。”盯著九八郎的神態,龜姬像姐姐,又像母親。她端著滿滿一盆飯糰子,還有剛熬好的熱氣騰騰的粥,走到丈夫面前。
九八郎慢慢地坐在門口。“你也吃吧。”他抓起一個飯糰,笑嘻嘻地吃起來。眼前的龜姬、爐灶裡跳動的火焰、飯糰子,還有粥的香味,所有這一切,在這個世上就像是第一次碰到一樣,是那麼新鮮。“打仗這事可真奇怪啊!”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坐在了龜姬旁邊,看著她笑得那麼甜,吃得那麼香。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龜姬很乾脆地打斷了他,“戰爭嘛,一旦打起來,就是強者獲勝,是那些能忍耐的強者獲勝。”
當夜,九八郎怕有強敵來襲,還不放心,一直警戒到天亮,光巡城就有三次。每次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毛病,想得過多。
第二天,城裡迎來了德川家康,他這才放心——真的勝利了!
大堂裡新鋪了榻榻米,九八郎和家康對面而坐。家康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微笑,當然,這微笑並非出自真心。與其說是衷心地感謝九八郎,不如說是沉痛地犒勞他。“這都是織田大人相助的結果,遲早是要償還的。”家康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然後定定地望著九八郎,彷彿要看透他的內心似的。過了一會兒,他又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臉上滿是微笑。
戰爭並沒有就此結束,家康顯出一副落寞的樣子。
第六章 三年蟄伏
長筱一戰的勝利,與其說加強了德川家康的勢力,不如說是鞏固了織田信長的地位。信長的地位已經堅如磐石,不可動搖。武田信玄在世的時候,信長一直避免與之決戰,但到了勝賴這一代,他卻一舉拋棄了以前的避讓戰略。現在,信長逢人就得意揚揚地炫耀:“我本想等信玄一踏進信濃、三河地界就一舉消滅他,誰知這個老東西詭計多端,老謀深算,死活不敢出來,結果沒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