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果作為居心不良來理解,恐再也沒有比它更讓人感覺恥辱了,可是惠瓊仍然沒有一絲不快——秀吉就是這樣的人,感到惋惜是發自內心的,想殺掉宗治,同樣也是發自內心的。
喝完酒,惠瓊沒有說一句話,就向蛙鼻進發了。他已沒有一點兒自我意志,完全是在秀吉的精心策劃下行動。才剛剛過了巳時,儘管如此,從半夜出來,惠瓊就沒有停下來過。
來到蛙鼻,眼前是一個一百九十町的大湖,湖面上早就準備好一隻軍船,正在等待他的到來。
太陽照在水面上,使得浮在水面上的孤城更是可憐。對面猿掛山的左面,可以看見毛利輝元的大營,右邊可望見掩映在青山之中的吉川元春營盤,旌旗招展。
大概小早川景隆今天也在輝元那裡議論軍情,三個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惠瓊現在正在出使高松城的水面上。
“住持大師,別忘記了,正午之前讓船下水,在船上讓宗治自盡就行了。這邊也會派出船來驗屍。未時之前談妥議和之事。一定別忘了,是正午。”
惠瓊剛踩在船上,就被秀吉拍了一下肩膀,他不禁渾身顫抖。
第三十章 堺港投票
當堺港的議政者舉行會議時,若是內容不欲為外人所知,總會託言舉辦茶會。在茶會開始之前,常常有一些不屬於議政者的茶人混進去。茶會結束後,只有寄合眾留下來,讓其他人離席退場,然後舉行所謂秘密會議。是日在納屋蕉庵府邸裡舉行的茶會,恐也具這種意味,每個市民如此想著。原來,自從第一次征服這個自由都市的織田信長被明智光秀殺害之後,光秀就不斷遣使,要求接替信長行使權力。
可是,今日的茶會上,到場的一般茶客卻比議政者的人數還多。茶會結束,當他們正想起身離去,卻被一併留下了。然後,大家都被召集到蕉庵剛剛落成的、引以為榮的大廳裡。人們便議論開了,這種議論當然都是交換一下各自獲取的情報、意見、看法等,進行各方意見的溝通。主人蕉庵和其他的議政者,也都是出於這樣的目的,僅詢問、徵集建議就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
有人建議僱傭一些浪人實行自衛,不能再把堺港置於武將的統治之下。有人則認為堺港自古以來自由之風盛行,應該大家投票選出一人,讓他謀取天下,然後勸說這個天下人減輕賦稅。
在集會的人當中,有一夥長期以來一直深受信長影響的人。這夥人以千宗易為代表,有津田宗及、今井宗久、小西屋壽德、住吉屋宗無、萬代屋宗安等人,除此之外,還有居住在南莊目口町的刀劍師杉木新左衛門,鑄造火槍的橘又三郎、卡扎利亞藤左衛門、箔屋九郎左衛門、茜屋宗佐,擅長大鼓的通口石見等人,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職業。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彙集了大家的希望和建議,最後決定由刀劍師新左衛門提出一個議案。
跟選舉議政者的時候一樣,所有人投票選舉一人,看看誰奪取天下對將來最有利。選舉採取無記名投票,選票都交付會議主持。長老們都笑呵呵的沒有意見,年輕的萬代屋、通口石見等人也都非常贊同。於是,三十多名來客各自在選票上寫下自己冷眼取中的人名。未時以後,投票才告結束。
客人散去,主持蕉庵笑著來到內廳,對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一個人道:“選舉進行順利。如此我們便可以清楚聽到堺港民聲了。”
客人恭敬地施了一禮。“真是令人難以忘懷。主人更替……”自言自語的客人,正是家康的心腹茶屋四郎次郎。
“是啊。”波太郎蕉庵依然是以前那副冷峻的表情,“堺港的市民,表面上無所謂,內心卻一直希望可以自由選舉天下人。可以說,他們認為所謂的天下人,就是為大家謀取利益的帶頭人。從神道的觀點來看,這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茶屋依然沒有直接回答。“那麼,堺港市民打算讓誰奪取天下呢?”此時,他已經是京城富商,在堺港也已小有名氣。這只是表象,實際上,他原名叫松本四郎次郎清延,既是家康的得力家臣,又是竹之內波太郎的神道弟子。
在家康的身邊,他是一名出色的謀士;在京城,他是一名探聽朝廷動態的眼線;在堺港,他又是家康的聯絡人。可以說,他是一個扮演著多種角色的多面人。當然,波太郎蕉庵對這些十分清楚。正是在波太郎的教化之下,他才變成這樣的。
“我女兒木實馬上就要拿來投票箱了,看投票結果也是我的一大樂事啊。”
“我有些擔心。”
“哈哈……大概會吧。不記名的投票可是神的裁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