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回去挨殺……所謂義理,就真的那麼有價值?”
“夫人盡講些可怕的事情。作為武士,除了義理,還有什麼?”
“您既然已經知道我的來路,那麼,您把我扔到哪裡都行,殺了我也行。”
女人如此坦蕩的回答,將四郎次郎嚇了一跳。他悄悄地察看了一下四周。自己究竟被這個女子的何處強烈地吸引住了?
“夫人……”四郎次郎打斷自己的妄想,“縱然您是明智的女兒,又是嫁給了丹後細川,若無目的,想必也不會出來閒旅。只是不知為何要從堺港出發,走這麼危險的路趕往京城呢?”
“我只是想弄清楚兩件事情。”
“您是說……”
“假設,明智大人是我的父親……”
桔梗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讓四郎次郎作些猜測,“父親是出於什麼目的才對右府大人動了殺機?難道殺掉一個像右府大人這樣的人,世道就得到匡正了?”
“這……”
“我恨這種行為。像這樣的鼠目寸光,你殺我,我殺你,這個亂世就會永無休止。我恨這樣的世道。”
“那麼,另外一件……”
“從父親的身邊到丹後去,想問丈夫一言……”
“想問什麼?”
“先奉勸丈夫,說跟著父親是沒用的,然後問他怎麼處理我。因我是逆賊的女兒,是把我的腦袋割下來交出去,還是為我乞命,我想親自聽聽。”
“他要是說砍掉您的頭顱呢?”
“那麼,我就笑著把頭顱交給他。這既不是意志也不是義理。我會嘲笑他乃是一隻喪家之犬,為了保命而盲目追隨。我會笑著讓他砍掉我的腦袋。”
聽到這裡,四郎次郎正在搖櫓的手不禁停了下來。這名女子,既想試探一下父親光秀,又想試探一下丈夫忠興,真是比傳聞中還要厲害。居然能從一名女子的口中,聽到如此豪言壯語!
“嘿。”黑暗中,突然響起她爽朗的笑聲,“好了,我出來的緣由跟你全挑明瞭。雖說如此,旅行並不像我所預想的那樣。像我這樣的女子,你打算怎麼處置?最好趕緊拿定主意。
四郎次郎沒有回答,手上的櫓反而搖得更快了。在女子挑明身份之前,他必須和她分別。可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就她一個女子,別說是丹後,就連京城恐怕都到不了。哦,澱屋那裡可否去得?澱屋常安如今正在大坂的中島大展拳腳,他還說,不久之後要開一處把全天下的米船都集中的米市,那是一個胸懷大志的富商。
四郎次郎在搖船的時候,桔梗沉默了。只見她微微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右側的岸上,倉庫的屋頂鱗次櫛比,到處閃爍著燈光。分明記得從這裡進去,就能看見左邊的中島……京城、大坂的水路比陸路要發達得多。茶屋憑著記憶,靠近岸邊,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剛剛修建的倉庫。澱屋常安的碼頭就在附近。
“夫人。”四郎次郎故意避開碼頭,找了一個地方把船停下,“先下去吧。”
桔梗下了船,來到淺草平鋪的河堤上。
“這附近有個叫澱屋常安的,是和我要好的一個米商。那裡來往京城的船隻不斷,可以搭船進京。”
桔梗也不回話,一直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裡,等四郎次郎拴好小船。
“雨下起來了,像是梅雨。”
“這雨下不大。走吧。”
“給您添麻煩了,多謝了。”
四郎次郎走在前面,在倉庫之間穿來穿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處米行前面。
“誰?”
“哦,我是京城茶屋的主人,要拜見常安掌櫃。麻煩你去通報一下。”
“啊,原來是茶屋先生啊。這兩三天有一夥盜賊老盯著糧倉不走,小人還以為是他們呢。我給您帶路。”
“這一帶也有盜賊?”
“有啊。米倉裡滿滿的,全都是為羽柴大人準備的。大家輪班,早晚都看著呢。”
秀吉的手已經伸到這裡了?四郎次郎飛快地瞥了桔梗一眼,跟在守夜人提的燈籠後面。這樣一來,就更需要隱瞞桔梗的身份了……可是,萬一人家一問,桔梗主動地說出自己是明智的女兒,當怎麼辦?四郎次郎知道,照她的性子,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果……”四郎次郎把嘴湊到桔梗的耳邊,“關於您的身份,什麼也不要說。這樣會給常安添麻煩。”
桔梗回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一絲悲涼的微笑。
二人走進常安的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