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點已經輕輕打在了由檜樹皮茸成的屋頂上。
“哎呀,是茶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也不帶些夥計。”
澱屋常安已經年近五十,身寬體胖,豪爽地笑著,把二人迎進大廳。廳裡還可聞見清新的木香,看上去不像是商人的房間,倒讓人想起古剎的書院。
“宅第建得不錯。”
“哪裡哪裡,我操之過急了。若是亂世結束……本以為今後就是商人的天下了,誰知半路上殺出個混賬王八蛋來。”
常安所罵的人,當然就是光秀了。四郎次郎忍不住又回頭看了桔梗一眼。
“這位是你的侍女?”
“不,是京城一位經常幫忙的好友的內人,到堺港去觀光,回來的途中不幸遇了盜賊。”
“那一幫盜賊,不僅在陸路上搶劫,也經常到水上去。還聲稱是為明智徵調軍糧,要檢查貨船。我的船也讓他們搶去兩艘,近一百袋……”
“哦,居然聲稱是明智……”
“所以,我才罵這個混賬王八蛋。無名無分,無端地惹起戰事,連盜賊都冒用他的名字傷天害理。這都是明智作的孽啊。”
四郎次郎又掃了桔梗一眼。桔梗像一件陶器般毫無表情,一聲不響地聽著二人的談話。
“那麼,按照澱屋的看法,戰爭的前景已經顯露了吧?”
“只是大致上,哈哈哈……”長安豪放地笑了起來,“今日有訊息說,明智已經修好了瀨田的橋,說是從坂本進了安土城,已經接管了近江一國。”
“進了安土城?”
“你想,右府父子被殺的城下,商人們誰還敢待在那裡?都丟下安土城跑到老家去了。就連留守的武士們都亂了套。那混亂啊,真是慘不忍睹。”
“這麼說,大量的金銀財寶,七層的樓閣,都拱手交到了光秀手中?”
“是啊。”常安的臉陰沉起來,“有人建議一把火燒了安土城,說就這樣把城拱手送給逆賊太可惜了。可是,留守的大將不愧是有見解的武士,說安土城是右府大人多年的心血,是天下無雙的名城,若擅自做主,把它燒成了焦土,於心不忍。就把城託付給了木村次郎左衛門,然後帶領一族老小,退回了居城日野。這些事發生在三日下午未時左右。因此,光秀趕到,安土已經成了一座空城。那麼多的金銀財寶,光秀怎麼料理……料理完後退回京城,然後便是決戰了。老天爺從來不會向著不義之人啊。”他似乎早已認定光秀必敗無疑。
桔梗依然默默地看著常安。接上澱屋的話,不難理清事變以來光秀的大致行動。光秀殺死織田父子之後,立刻進京肅清信長的餘黨。四日辰時,揮兵直指京城西南山崎附近的勝龍寺城,把重臣溝尾勝兵衛留在那裡,然後去往近江,現在似已從居城坂本進入了安土城。
在京期間,光秀自然是以武力威嚇王公大臣,然後立即向毛利、北條、長曾我部等派遣使者,自己則把安土城弄到手,在那裡迎來敕使,忙著確立名分。一切似乎都按照他預計的順利進行。安土城不費一槍一彈就到手了,可以說,這甚至比預想還要好。儘管如此,常安沒有把這些放在眼裡,依然斷言光秀必敗。
四郎次郎有些不解。“澱屋似乎有些太偏向羽柴了吧。看看明智的舉動,也絕非平庸之輩,出手乾淨利落。”
“哈哈……”常安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我喜歡壓寶。下注之前我都經過深思熟慮,和買米買豆子一樣。我認定羽柴必勝,是因為我發現光秀的同黨,那些應當火速集中到他的麾下的人,都還沒有動靜。”
“你指的是……”
“丹後的細川、大和的筒井……”
“對呀,這些人都是他的同黨啊。”
“是啊,如果這兩者立刻和光秀結盟,那麼,高規城的高山右近、茨木城的中川清秀等人也會立刻加入這一集團中來。這樣,光秀的勢力就大大地鞏固了,才能騰出工夫來和羽柴決戰。當然,那還需要一些計策,要因人而異。”
“您是說,明智沒有立刻採取措施,鞏固勢力?”
“說得對……他忘記了‘禪者照顧腳下”的古訓,老是拘泥於加封將軍之位,或勸誘遠方的大名。他妄自尊大,追求虛名。現在的這種形勢,即使毛利、上杉、北條、長曾我部當中有人心向光秀,可是,誰會領兵前來助他一臂之力呢?這些人的身邊都有敵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迎來敕使又能怎麼樣,加封為將軍,能頂得上一槍一炮?能頂得上一袋大米?不過是畫餅充飢而已。只忙著追求虛無的東西,懶於鞏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