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承基也是參與者之一,知道得很清楚。”
蘇勖的拳頭低低砸了一下案几,聲音不大,卻極是有力,我甚至聽到蘇勖的呼吸有強行剋制住的濃重和激動。“你,怎麼知道這麼隱秘的事?莫非紇幹承基告訴你的?”
我怔了怔,才想起我所說的,正是史書上曾記載過的。
唐史載,漢王李元昌、吏部尚書侯君集、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洋州刺使趙節、駙馬都尉杜荷等曾與太子歃血為盟,約定在適當時候發動政變。齊王反後,太子甚至跟紇幹承基提過,齊王遠隔千百里,而東宮卻與李世民居的大內近在咫尺,政變當會易如反掌。
這都是我在史書上讀過的,而且在營救東方清遙時,我曾細細回憶過太宗諸子為爭大位採取過的種種行動,並在心中細細梳理過,幾乎可以確信這些事一定發生過,或者說將會發生,所以蘇勖提及太子有無反心,我不假思索立刻說出了自己瞭解的情況。
我知道自己的話語略顯唐突,但此時我已經不去計較蘇勖會怎樣猜測於我了,我甚至需要蘇勖對我產生更強的信心。所以我索性挑明道:“你既知道我會測算八字,就該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對於這些事,我有著絕對的預知力。不信你等著看吧,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齊王會像你猜的那樣必敗無疑,而且會被生擒來京,賜死於內侍省。”
蘇勖盯了我半天,才用怪異得有些變調的聲音道:“那麼,太子就不會毫無動作。他會想方設法營救紇幹承基,為他開脫。如果開脫不了,才可能會放棄,或者……真如你所說,會殺他滅口。這便要視太子對他的信任程度而定。不過據說太子還是很信任紇幹承基的,而紇幹承基今天上午的表現,也對得起太子的信任。”
這話說得好優雅!紇幹承基要經受多少道的折磨,才能贏得這麼一句優雅的話:對得起太子的信任!
“紇幹承基……”我一字字咬出:“是不是傷得非常嚴重?你昨天刺他的那一劍,只怕也不輕。”
蘇勖沉吟半響,道:“依我說,誰給他的傷害,都不如你給他的傷害大。他從昨日入牢開始,就獨坐在牆角邊發呆,不曾說過一句話,喝過一口水,吃過一粒米。 今天憑他受怎樣的折磨,只承認書信是真的,別的什麼也不肯講,看神情倒似有求死之意。”
又浮起他絕望悲傷的面容,心頭說不出的火燒火燎。“幫我,暗中照顧他一下吧,別讓他死!我會再想辦法。”我捏緊拳頭。
蘇勖微笑著站起來,道:“不是‘我會想辦法’,而是我們,我們會想辦法,你還有我,書兒。“
我抬頭望向蘇勖,蘇勖伸出手來,笑道:“我會幫你的。”
我一笑,握住他的手,道:“對,你幫我,我幫你,其實都在幫我們自己。”
我會是蘇勖的眼睛,帶他看清前方的路,哪條會最悠遠,最寬廣。
十指相握時,我們沒有愛情,只有合作。卻不知道在這關乎切身利益的合作裡,夾雜著多少僅餘的友情?那將是我所力圖珍惜和維護的。
第三十八章 錯過
“我會設法把紇幹承基的事拖一拖,勸魏王殿下等齊王被擒後再細審紇幹承基,這樣至少暫時紇幹承基不會有危險了。然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比如,派個人去刺殺紇幹承基,讓他以為是太子滅口,說不準他一氣之下就招了。”蘇勖已經在為我打算了。
我“嗯”了一聲,道:“紇幹承基與太子府上下俱熟,如果不是他認識的太子府內高手,只怕他是不會相信是太子要殺他的。這件事,我來解決吧,一定想出法兒來,儘量讓太子疑忌紇幹承基,真的派人對付他。只是到時你們也得加強警備,別讓人真將他給害了。”》
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特別到了最後一句,吐字的聲調,是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柔情和擔憂。
蘇勖默默打量著我,道:“好!”又喃喃道:“紇幹承基,你究竟喜歡他什麼呢?”
我無法回答,我只知道我可能已經錯過了我生命中最富貴的東西,這種失去,和死亡的可怕相差無幾,而我,發現得卻太晚了一些。我站起身來,悄悄推了暗門出去。
走出微微散著黴味和沉悶氣息的書房,老園裡古樸森森的林木,帶著濃綠的翠意撲面而來,才讓人心頭鬆快許多。
春天了,又一年的春天挾著溫暖和花香活潑潑飄撒而來,用五彩繽紛的世界,掩去一冬的蕭索和寂寞。
終究卻掩不去我滿懷的蕭索和寂寞。
就如清遙回來,幸福也只是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