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地回答:“我是溪月,云溪月。”
那聲音頓了頓,又堅定地叫喚:“容書兒,你是容書兒,快點醒來!”
云溪月真的死了嗎?我痴痴地在黑暗中流淚。
這漫無邊際的黑暗,到底把我沉浸了多久?
我慢慢有些恐懼了。我不想再在這樣的黑暗之中,我怕黑。誰來拉我一把?誰來拉我一把?
我的手指,觸著了溫熱的誰的手掌。
帶我離開這個黑暗麼?我的手指顫抖著。
那手掌頓了一頓,忽然將我的手全然地包圍,包得緊緊的。
有人嗚咽似地在叫:“容書兒,醒來!”
抬起沉重的眼瞼,不再黑暗,卻是白茫茫一片,隔了厚厚的霧層一般。
我盡力聚集起焦點,終於看到一個男子,頭髮凌亂,滿臉短髭,眼窩深陷,面色青白地凝視著我,似乎一眨眼,我便會如幻影般消失。
我辨認很久,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依然是紇幹承基。
這個年輕傲慢常常帶著嘲諷笑容的少年劍客,變成了一個看來好生憔悴蒼老的成熟男子。
我苦笑,慢慢抬起手。我的手好瘦,蒼白中更映出根根青筋無力地糾纏在手背,安靜如死;原來如青玉般的指甲,變作純然的蒼白。
當這隻乾枯蒼白的手撫摸到這少年劍客的面頰時,那佈滿血絲的黑眸波瀾湧動。紇幹承基緊握住我的手,竟然如孩子般嚎啕起來。
第五十四章 病纏綿(上)[已解禁]
我的病並不是純粹的風寒,病暑原就不曾恢復,又受刺激過度,再加上身體受到了嚴重的摧殘,我居然病得差點死去。
當我躺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紇幹承基喂的小米粥時,紇幹承基已完全不見了他劍客的傲慢風采,如同絮絮叨叨的鄰居男孩,傾訴著他守我三天三夜所受的苦楚。
他原是鐵打的身子,自然不會怕累。可他怕我死,他不斷呼喚我,連名帶姓地呼喚我,跟閻羅王爭奪著我的小命。
小屋依舊陳舊而簡陋,但我睡的床上,已經換了極好的被褥,軟軟的,帶著太陽和清新的棉花味道。
紇幹承基自己已經邋遢得直逼大街上的乞丐,但我的手和臉都是乾乾淨淨的,連乾枯的頭髮都是很整齊地披散著。很難相信,這麼個握慣了劍的劍客,會每天定時為我擦洗著臉和手,甚至會用梳子細細梳我的頭髮。——他梳的時候,必是極輕柔的,我的頭皮的一大片,因被漢王用力拉扯過,依舊一碰著就疼。可我並未覺出疼痛來。
紇幹承基每天三次端來很苦的藥,我自然是不樂意吃的。紇幹承基必然先吹上一吹,然後喝上一口,展顏一笑,道:“容書兒,這藥不苦,你吃一口試試看,只吃一口,好不好?”
那話語聲,輕柔軟儂,卻接近哀求了,叫人心碎心痛的哀求。
我抵不住那份心痛,每每便端起來喝上幾口,然後皺眉,用力按住自己胸口,不讓藥汗在腸胃翻湧中吐出。
每當此時,紇幹承基必然緊握住我的手臂,有時甚至把我攬到懷中,輕撫我的背部。而此時,我已無力再推開一個如此溫暖的懷抱了。
我看著他誠摯清澈的雙眼,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救我?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紇幹承基默然,然後垂下藥碗,低頭道:“我不想見你哭,不想見你死,不想見你不快樂。”連滿臉的短髭都掩飾不去他那份少年的真摯溫柔。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子,輕輕又帶著些嘲諷地問道:“我?值得麼?”我簡薄的單衫下,被李元昌蹂躪過的傷痕根本掩飾不住。我已經不是個純粹意義上的好女孩了。即便在二十一世紀,大多數男人都或多或少有著處女情結,何況現在是大唐?任何一個清白的門第,都不會要一個失過身的女人吧。
即便,即便東方清遙。他說過,新婚之夜,他家的老夫人,甚至會驗一驗新娘子的落紅,以確認新娘的貞潔。我曾經以為,萬一我回不了二十一世紀,東方清遙會是我另一個幸福的等待。終於,這個夢,也已被蹂躪得完全破滅。
失去貞操並不是我的錯,最痛苦的階段過去後,我也不再為此有求死之念。但我不能改變旁人的觀點,也不能改變自己心頭對於自己這具身體的憎惡——只要想起那可怕的下午,那豬一樣壓上來的龐大身體,那可怕的疼痛和凌辱。從此我的所有自尊,都已被踐踏在溝渠的汙泥之中,無法拔起。強烈的自卑和傷痛,螞蟻般撕扯著我的心,我,我汙濁不堪的永遠無法潔淨的軀體,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