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格列的眼睛卻亮了,亮得出奇。他嘶聲吼道:“在這裡!”
“容書兒!”聲音更近,居然不是幻覺?而且那聲音,好熟悉!
格列眼睛更亮了,可他夠著懸崖的手,卻在他鬆了口氣時猛然滑落。
我的身子,正要往下墜時,只聽著格列喝道:“接著她!”
我被舉起來,狠狠拋上山頂。而送我上去的推力,卻將格列的墜下之勢,催得更疾速了。
我聽到格列還在空中叫道:“小姐,你的命裡,有我一半,要替我好好活著!”
聲音還在山中迴盪時,我已被一個人穩穩地接到了手腕裡。
可我已經顧不得是誰的手腕了,我掙脫下來,連爬帶滾,趴在山崖邊哭叫道:“格列!格列!”
格列的影子早已不見,雲藹茫茫下,是無數青灰色的岩石,再看不出格列掉在了哪裡。
“格列!格列!”我痛哭著直往崖下爬去,卻被一個強健的手腕拉住,拖離了懸崖邊緣。
“容書兒!容書兒!”那人也有些哽咽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穿過哭得紅腫迷濛的眼睛,我終於看清楚了來人。
原來竟是紇幹承基!
一個要我笑著活下去的人,已經永遠睡在冰寒的凍巖之中;另一個要我幸福活下去的人,正緊緊拉住我,拽在他的身邊。
我倒住紇幹承基身上,再沒法保留一點矜持,瘋了一般哭倒在他的懷裡,悲痛淒厲而又無助地哀嚎著,像受盡傷害的離群野獸。
那個我從沒正眼細看過的格列,只被我當成忠僕一流看待的格列,永遠對我憨笑著的格列,竟無怨無悔地為我葬送了自己一條年輕性命。
而我這個小姐,又值得他這麼拼了命相救麼?
一直以為我命如芥土,一直以為我只是異世遊魂,一直以為唐朝一切與我無關,原來,我的命脈裡,已經深深植入了那許多還不起的唐朝情,還不了的唐朝債!
紇幹承基只是用他一貫的擁抱,環著我,憐惜卻茫然地輕拍著我的肩背。
第六章 重生
我忘了自己是給紇幹承基抱下去還是背下去的。但我醒來時的確是在紇幹承基背上。他的青色衣袍,背上糊溼了一片。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淚了。
我在紇幹承基背上動彈時,紇幹承基停了下來,很小心地問:“書兒,你還好嗎?”》
我呻吟了一聲,道:“我很好。我們下了山了麼?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紇幹承基搖了搖頭,道:“我揹著你,走得反而快。”
他繼續走著,果然是健步如飛,我抬起麻腫的眼瞼,才注意到周圍已經沒有雪了。我們居然已經走到了半山腰,接近了我和格列搭帳蓬的地方,甚至已聽見有馬嘶聲從林中傳出。
高手畢竟是高手,只不過半天工夫,他揹著一個人竟輕易便走下了最難走的那段山路。
紇幹承基轉身走入林中,找到我和格列的馬,輕輕把我放了上去。
格列的馬有些不安地蹬著蹄子,打著響鼻,向著林外張望,似在尋找著主人的蹤影。
紇幹承基拍了拍馬頭,道:“我覺得上山時馬走得不如我走得快,所以我把馬丟在山下了。你這馬卻要帶下去,是匹好馬呢,駝了我們兩人回邏些城應該沒問題。”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馬就不能馱兩個人回邏些,但此時也懶得問了。見紇幹承基牽了我的馬就慢慢下山去,忙問道:“格列的馬,為什麼不帶回去?”
紇幹承基一怔,看了看猶猶豫豫跟在我們身後的馬,低低道:“那個人,叫格列?真是個好漢子!”
我抬頭,日光正明晃晃照在山頭,映得雪峰眩目美麗,乾淨無邪,似從不曾奪去過那麼執著鮮活的一個生命。
紇幹承基走到格列的馬前,將那匹馬也牽在手中,柔聲道:“你放心。我將他的馬也好好地帶回去。”
騎馬下山似比上山更加困難。雖然一匹是空騎,一匹也只駝了病弱的我,可到逼仄陡峭處,它們居然猶豫著不敢向前,叫紇幹承基大是不耐。但偶爾瞥到的我神色,立刻收了惱色,安靜地在前牽引著馬匹。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極是虛弱,上半身幾乎全趴在馬背上,讓馬兒身上的溫度,慢慢溫潤著自己的冰冷的身軀。頭上的簪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掉了,凌亂的髮絲,無力地從馬脖處垂落下來。想來我的臉色,絕對好不到哪裡去。可惜了紇幹承基這個霸道自傲的劍客,遇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