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雖是不曾扶正,所言所行,早端起主母架勢了,素來無人敢攖其鋒,更別說指摘她的不是了。
但她是妾室,再怎麼著也是出身卑賤的妾室。自魏晉南北朝以來,士族庶族門第等級森嚴,甚至士族從不肯與庶族之人通婚,恐混淆了血統,低了自己身份;朝廷錄用官員,也必有士族,庶族幾乎沒有機會得居高位;隋唐以後,幾經戰伐,一些以軍功取得功名的庶族勢力開始上升,朝廷為選拔人才又用了不分門第的開科取士制度,這種森嚴的等級才略略放鬆一些。略略放鬆一些而已,名門望族的人家,還是決計不會讓平頭百姓的女兒當自己的正室夫人的。
我自然沒有那麼嚴重的門第觀點。但此時,我卻用得著。心底帶著一抹冷笑,我看著三夫人在寒風中有些瑟縮的身子,發白的臉。
容錦城沉著臉,許久才開口,話語卻冷得如冬天的風:“你,立刻滾回去,換掉這身衣裳!在容家,只有梅絡絡才配穿這樣的顏色!”
三夫人嘴唇動了動,但給容錦城犀利冰涼的目光逼視著,終究沒敢說什麼,只恨毒地瞪我一眼,低了頭,很委屈似的掩著面,嗚咽而去。
我倒盼著她再爭執一番,引出容錦城更大的不滿來,誰知這三夫人倒還沒笨到家。心頭暗叫可惜,但給我這般當眾羞辱一回,容家上下,必不敢有人再敢小瞧於我,而三夫人,也註定要給我踩下一頭了。
容錦城也不去瞧她,只牽著我手,溫和道:“罷了,在風口裡站了這許久,瞧你手涼的,這身骨子也瘦成這樣……我們且回屋裡去好好敘敘。”
眾人簇擁之下,我已被容錦城領回屋子裡。這間起居用的廳堂,四周俱用窗紙糊得極嚴實,又有四隻暖爐在角落裡熊熊燒著,我一進去,早有小丫環將暖爐裡又添了許多銀霜炭,把我讓到了其中一隻暖爐旁的座位上。
方才坐定,立時便有人笑臉迎來,將一個黃銅雕蝙蝠紋的腳爐塞在我的腳下,又有人將一隻刻了雙魚戲水的小巧手爐塞我懷裡,熱茶更不消說,早沏上了釅釅的一盞。屋子裡輕微的炭氣,加上梅花的無處不在不絕如縷的清芬,暖暖鬱郁的茶香,混合成了一屋子的溫馨和芳香。
容錦城猶是不足,緊緊盯著我看著,生怕一霎眼我便又會消失不見了一般;又一疊聲地吩咐,叫趕快為我準備臥室,又問著晚餐何時能好,要為我好好接風。
一時都吩咐完了,又嫌了眾婢僕鬧,不能讓我們父女盡情說話,全都命了退去。只有白瑪聽不大懂他在說什麼,睜大眼睛瞪著他;至於貢布等三人並不進屋,只在屋外守著。
容錦城見這四人是我隨身帶的,知是信得過的,遂細問我別後情形。
我知道他也必知我被漢王擄走之事,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給漢王擄走後會有何等遭遇,自是不消我說明。遂從紇幹承基救我說起,說到在絡絡府裡灰心沉寂,說到隨文成公主入藏遁世,說到在吐蕃出遊漸漸放寬心胸,說到清遙出事心痛如絞,說到回到大唐誓救清遙的決心。當然我絕不會再說我當時只想去吐蕃回我的時代去,畢竟我終於留在了唐朝,而留在唐朝,容錦城就是我的父親,我會對他盡一個女兒的孝心。有我這樣的女兒,總比原來那個叫他傷心的傻子強啊。
何況萬般只是命,當年那塊將我帶到唐朝來的螭玉,究竟是什麼樣的天意,誰也說不清。焉知不是我這個自幼失父的人,註定了只能在唐朝收穫這份難得的父女親情?
容錦城一路聽我講著,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待我講完了,臉上泛著說不出的痛楚憐惜,長嘆道:“你這傻孩子,又是何苦!便是……便是被人欺侮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咱們這樣的人家,怕什麼呢?爹爹照樣可以給你尋一頭稱心如意的好親事。”
我無言以對。的確,唐朝風氣開化,女子貞操遠不如宋以後那般看重。我悲痛欲絕可以理解,但若為此遠遁就顯得氣性太大了些。
我不說話,容錦城卻嘆著氣說出了他的看法:“你氣性這樣大,倒是和你娘一般了。可如若因此我失去了女兒,我寧願你是沒氣性的好。”
他捏著我瘦弱的肩胛骨,深沉的注視著我,說不出的慈藹憐惜。那種憐惜讓我忍不住心頭的酸楚委屈,又要掉下淚來。
這時屋外有人稟著:“晚餐已經備好了!”
容錦城正答應時,只聽得外面有人叫道:“是三妹回來了麼?二姐迎遲了!”
一身緋紅衣衫的容畫兒捲了進來,滿臉笑容,燦若朝霞,仿若根本不知道我剛與她母親有過爭執一般。
我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