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
我對著鮮紅的宣紙發了好一會愣,才想起還有兩天就是春節了。
貞觀十七年,就要在這鵝毛大雪中來臨了。而東方清遙,也將不得不在冰寒陰暗的大牢裡度過他的除夕和春節,這讓我想來就心痛如絞。
終於雪晴,一園的香雪清絕,更顯出老梅姿形遒勁,傲雪凌霜。幾個丫環正取了罈子,細心收集著梅花上的積雪,預備著來年泡茶喝。
我無心這些雅事,急召頓珠:“你和咱們家的人去打聽紇幹承基的去向,有訊息了麼?”
頓珠有些遲疑,道:“紇幹公子麼,倒也不難找。他大部分時侯都窩在太子府,跟在太子身畔,不過有空也常常外出喝酒玩樂。”
“最近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這個紇幹承基,過得倒還和以前一樣荒唐麼?
頓珠更是猶豫,待說不說的。
我惱道:“你有什麼便說什麼,別磨磨蹭蹭的。”
頓珠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臉色,才道:“這位紇幹公子,最近迷上了花月樓的名妓桃夭姑娘,隔幾日便會去上一次。聽說今晚又約了,桃夭姑娘已把晚上的應酬都推了。”
“桃夭?”我默默唸叨著,這個名字,好生奇怪。
頓珠道:“聽說,這女子唱的一首好歌成名,歌名就叫《桃夭》。人家喊得順口,就把這女子名字也喚作桃夭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詩經之中,是有這首。一個想著“宜其室家”的妓女,多少也有著不同尋常之處吧。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那麼,我們今天也去一次花月樓吧。”
頓珠倒吸一口冷氣,道:“小姐說甚麼?”
我看他一臉的驚詫表情,禁不住好笑起來,道:“別擔心,我會帶了白瑪和貢布去。”
頓珠急道:“那個地方,小姐可去不得!一來那地方髒,二來小姐此次回來,本就是要從太子虎口裡救人。這紇幹公子,當初對小姐雖是不錯,可說到底是太子的人,身手又極好,誰知道他會不會翻臉對小姐下手?便是要去,也得我們四人一齊陪了小姐去。”
我微笑道:“紇幹承基劍法絕世,不但是太子門下第一劍客,就是放眼京城,只怕也難找出第二個來。真要動手,你們四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不過此事我自有分寸,那位紇幹公子是決計不會對我下手的。你和仁次,還是去幫我做另一件事吧。”
“幫小姐做什麼事?”
“到一處民居去,取一樣東西給我。”
花月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但當我換上男裝出現在老鴇面前時,老鴇早不記得我是誰了,只是叫著“公子”,滿臉堆笑地把我往裡讓。
我衝同樣一身男裝的白瑪點了點頭,白瑪立刻塞了兩錠東西過去。
老鴇初時尚不放在心上,等見得那兩錠東西居然是金黃燦爛時,笑得眼角敷的粉簌簌而落,露出褶皺處暗黃的面板原色來。
我笑道:“有方便說話的地方麼?“
老鴇一疊聲地應著有,顛兒顛兒地將我們領到一間小暖廳裡,親奉上一盞熱茶。
“公子要見哪位姑娘?”
老鴇的笑容近乎阿諛諂媚,叫我瞧得好生噁心,忙扭過頭不去看她,只低聲道:“我麼,倒不是要見哪位姑娘。我只想見見紇幹公子。”
老鴇的笑容有些僵,道:“公子要見紇幹公子做什麼呢?我們這裡的姑娘,才是最值得見上一面的呢。”
第十八章 桃夭
我微笑著問道:“紇幹公子在這裡呆一夜給你們多少銀兩?”
老鴇陪笑道:“跟他老人家又提什麼銀子不銀子,看上咱們家桃夭,那是桃夭的榮幸。”》
我瞧這老鴇笑得卻有些苦意。紇幹承基銀子不會少付,但跟許多貴介公子相比,只怕又算是窮酸的了。她對紇幹承基殷殷勤勤,一則因為他是太子跟前的紅人,二則多半是怕了他手中的利劍了。
我一笑,道:“那麼看來,媽媽似乎認為,紇幹公子還是不來的好?”
老鴇嘆氣道:“實話說,我自然盼著紇幹公子天天來。有他老人家在,這條街上三教九流的,沒一個敢來沾惹我們。就是那些貴家公子來了,多半也瞧了太子的面子,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咱們這樓裡,最歡迎的,除了漢王爺,就是紇幹公子他們一群人了。只是盼著紇幹公子來時,莫要盡纏著桃夭,別的漂亮姑娘多哩,這樣桃夭亦可接待別的客人,豈不兩全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