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接過玉,深深看著,雖是咫尺之間,可那眸光迷濛,如罩了層霧一般,除了隱隱疼痛和悵惘,再看不出別的。
我強站起來,卻立足不穩,絡絡扶住我,拍著我肩膀,罕見地流露著女兒家的溫柔。我淚光盈然,撐著跪倒在地,道:“王爺,書兒求你了!”
絡絡忍不住掉下淚來,道:“爹爹,我去吐蕃,自會帶去成群婢僕雜役,也不在乎多帶一個人吧。”
李道宗撫著螭玉,恍惚地“噢”了一聲,又怔了一會兒,突然間如夢初醒般一般拉起我,道:“快起來,不就是去吐蕃麼?只要你想去,有什麼不能去的?只是你先得把身子養好。”
我心中大石放下,慢慢綻出一個安靜的笑容,道:“我自然會養好身子,我一定要去吐蕃。”
此事從此就算定局了。絡絡已是公主身份,我一直住在她的房中,自是不便,見小樓不遠處有處佛堂,甚是僻靜,便跟絡絡說了,想住過去。絡絡雖覺靜得太過,卻也拗不過我,只得讓我搬了進去。
佛堂裡的金佛,已經蒙了層灰,我讓丫環們打掃了,露出佛祖微笑的面龐,低眉順眼,慈悲地看著蒼生,看著我,也看著我的傷悲。
我慢慢跪倒在佛前,默默祈求,祈求著,我願做一個無慾無求無仇無恨的平凡女子,只求讓我回去,回到屬於我的世界,找回屬於我的清潔和幸福。
佛祖只是笑著,笑著聽我的祈求,笑著看我在佛下徘徊的時間越來越長,看著我素衣布袍,荊釵挽發,在佛下閱著古書,抄著經書,慢慢消磨著我這一世的時間。
絡絡每天抽空來看我,開始會提及清遙,說他喜歡上了喝酒,特別喜歡到他以為的書兒墳墓前去喝酒。她清朗俊秀的眉目,沾染了點點的憂鬱和不忍,似想勸說我什麼,卻終於什麼也不敢勸。
我只是一味的安靜,靜得叫絡絡心慌,心慌得不敢再觸及那許多或快樂或傷痛的往事。
佛堂前,秋風起了,桂花開了,落葉層層疊疊鋪開,又被北風吹去,覆上皚皚白雪,純淨無瑕得如同那日的香巴拉雪山。
我的淚水悄悄滴落在雪中,無聲無息在滲入,只留下幾點雪白的小坑,呈著淚滴的形狀。
春天來到的時候,我和絡絡,就會遠赴吐蕃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
出版名改成了《繁花落定》,但不知啥時能上市,暈乎乎。。。。
下部:第一章 入蕃'已解禁'
貞觀十五年正月半剛過,文成公主李絡絡從長安起程,由江夏王李道宗為送親使,下嫁吐蕃贊普松贊干布。
隨行的除了大量婢僕侍從,還有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孤魂,渴望著從吐蕃的香巴拉山回到自己的家鄉,那就是我,唐朝的容書兒,現代的云溪月。
我本來是混在絡絡眾多的侍婢之中,和她們擠著一輛馬車出長安的,可甫出長安,絡絡就把我拉到她的車上,坐在軟軟的獸皮墊子上,在她寬大的車廂裡烤著火,捧著熱茶,沿路相伴相依。
一路曉行夜宿,沿途經過了鳳翔、秦州、鄯州等地,經日月山拜別了故土家鄉,在吐谷渾略作幾日休整,又走了許多天的荒野之地,前方漸漸有了許多綠色,並有水聲潺潺流過。我們站在車上眺望,立刻見到了一個極大的湖泊,南北走向,澄清近藍,如寶葫蘆一般靜靜臥著。
我有些麻木的頭惱猛然跳動起來,幾乎失聲大叫道:“是鄂陵湖啊,這是黃河的源頭湖泊呢,我們到吐蕃了!”
絡絡羨慕地看我,道:“書兒,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事?我聽都沒聽說過這個什麼湖呢!”
我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我怎麼告訴絡絡,當日我和母親、祖母還有景謙入藏祈福時,他們為給我散心,特地帶我到這黃河的源頭來過!從這裡過去,還有個扎陵湖,一個東西向,水色純白,形如貝殼,正是和鄂陵湖並稱為“黃河源頭姊妹湖”的扎陵湖。
一千三百年的歲月,原只在彈指之間!那湖水,依然該綠的綠,該白的白;那黃河,還在從天際的巴顏喀拉山,流過星宿海和孔雀河,流過扎陵湖和鄂陵湖,一路東行,灌溉撫育著中原萬千畝的土地和萬千年來的生民。
沿著扎陵湖,一路綠草茵茵,大片的草地上,珍珠般散落著無數黑色的蠔牛和白色的綿羊。
牧人持著鞭兒,乘著馬,信步慢慢騎著,牛兒羊兒緩緩挪著,一些稀稀落落的帳蓬,覆著黑色犛牛氈毯,四周用牛毛繩牽引著,安靜地座落在湖邊。
而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