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部分(1 / 4)

小說:後代 作者:吻火

這三十多年裡,陸菲菲其實是個自由人,他無權羈絆人家,他可以有家庭,為什麼人家就不能有家庭?

他失戀了,一個已經是老資格丈夫的人竟然失戀了,說起來是個笑話,可這是事實。他失去了陸菲菲,三十多年來,他第一次真正感到陸菲菲的徹底的失去。

從那一年在潮白河畔,他舊熾重燃,他把菲菲刻在心底深處,真誠地愛著菲菲。自從家裡安裝電話以後,他不自覺地坐在放電話的位置旁邊,就這麼守著,恍恍惚惚等著,痴心妄想地盼著,想什麼?盼什麼?他難以說清。也許會有一天,鈴聲響起,來了一個海洋那邊的電話。

海洋那邊的電話沒有等來,卻等來一封內容顯而易見的信,有了這封信,他似乎再也見不到那披著白紗巾的女人,一切將成為歷史,將化為灰燼,將變成痛苦的回憶。潮白河邊那一回,他可沒想到一隻飄泊了太久的風箏會浸泡在雨水裡,被天火焚燒,冒著溼漉漉的白煙,只一會兒就消失了,不存在了,連灰燼也沒有。

這些年來,他承受著來自各方面的衝擊,妻子的個性以及粗放濃重的愛情,也給他添了一點不多不少的壓力。他長期壓抑和不舒展,內心的需求得不到滿足,這些都使他本能地去尋找精神上的安慰。

他企盼一個女人的理解和溫存,他嚮往一種被他認為是完美的愛,哪怕這種愛是遙遠的,忽隱忽現的,哪怕這愛總有一天不屬於他。

為了一條可望不可及的雙軌,他終日裡徘徊、苦悶。他的生活時而變態,有困擾,有難以忍受的陣痛。他對陸菲菲的愛是從一個處男開始,他多麼希望到了劃句號的時候,他還是一個處男。

失去了,簡簡短短的一封信,就宣告了一個愛情時代的結束,輕輕鬆鬆地畫上了句號。但他覺得這個句號,像一顆重磅炸彈在他心裡炸開,血和腦漿飛濺。他失去了自我,本應該理解的卻很不理解,應該接受的卻無法接受,他根本不像一個經歷了許多磨難的成年人,卻像一個陷入迷茫愛情的毛頭小子,他想把頭向土牆上撞去,留下一片血跡。

風箏沒有斷線,然而它在和大氣的磨擦中焚燬了,變成了紙灰和粉末兒,變幻成為另外新生的女人。這結局是無法挽回的,這新生的女人不再是從前的陸菲菲,不再屬於自己,她屬於太空,屬於什麼馬丁,屬於宋沂蒙未知的一切。

它像一場甜美的夢,醒過來就融化了。

在失去陸菲菲的同時,他越發感到生活壓力太大,活下去太難,感情上的挫折,事業上的坎坷,使他喘不過氣來,儘管他百般掙扎,也尋找不到出路。

他走來走去,爬來爬去,猶在半夜裡,猶在夢裡。他幻想撈月亮卻撈不著月亮,撈著了許多傷感丟掉了機遇。長著果實的樹枝太高,通往幸福的路太遠,河裡的草太多,浮了又沉,沉了又起。

他似乎是一個襁褓裡的老人,離從前遠了,離未來不遠了,瘋狂的命運之神纏住了他的脖頸,不讓他變大,他掙不脫,只有呻吟,想著站起來卻軟弱無力。

他覺得陸菲菲不是歸屬了什麼馬丁,那是一個隨意編造出來的人,陸菲菲也抗爭不過命運的折磨,她要死了,要與她愛的人訣別,與永無結局的結局訣別。宋沂蒙猛地想到這種可能,他被噩夢般的猜想激怒,衝出了房間,仗著一股邪氣,攀上香山“鬼見愁”。

深秋的香山,濃郁得鮮紅,滿坡的紅葉覆蓋著,猶如一塊完整的毯子。楓葉覆蓋的不是山岩,而是一副蠕動著的軀體,這軀體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前生經受過磨難的人?宋沂蒙站在一棵楓樹下,雙腿微微有些發顫,他覺得天地都在旋轉,他被炫目的紅色震動著,他的靈魂早已脫離了他的軀體,飛掉了。

他孤獨地在山坡上立著,渾身癱懶,幾乎要倒下。恍惚間,他在遠處冥冥飄渺的樹叢中,看見了一座琉璃紅牆的廟宇,影影綽綽,好像是飄在雲間的仙居。一條朦朧的小路,似那薄薄淡淡的緞帶,從廟宇那裡灑了過來。從小路上緩步走來一位鶴髮童顏的僧人,僧人在他身邊落定,和善地對他說:“居士何故徘徊?獨自嘆息,斯天斯地,要貧僧釋否?”

宋沂蒙目瞪口呆,他懷疑面前發生的一切,莫非自己已經落入了陰間,恍惚間他下意識地從鬼見愁上跳了下去。然而就在墜落深澗的時候,卻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起,使他飛了起來,返回地面,然後又穩穩當當地坐在地上。僧人和他面對面盤膝而坐。僧人手中捻著一串佛珠,那佛珠是瑪瑙的,是紅瑩瑩的,宋沂蒙那顆破碎紛亂的心重又歸攏了起來,他的寒血又逐漸熱了,在周身的血管裡開始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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