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再加上紀曉嵐的講述,風趣幽默,郭姨太越聽越高興,越聽越愛聽。
可是,郭彩符看見紀曉嵐那滿臉的笑意,那全然不像歷盡劫難、飽經憂患的人的神態,忽然間想起死去的汝佶,想到老爺尚矇在鼓裡,一絲憂傷襲上心頭,愁雲壓低了翹起的眉梢,兩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下來,怕讓老爺看見急忙閉上眼睛,兩手捂在臉上。
“你若覺得累了,就躺下歇息吧!”紀曉嵐以為她坐的功夫長了,需要休息。但是,他一眼發現郭姨太眼裡蘊含著閃亮的淚花,心裡感到奇怪,又接著問她:“我說了什麼事,使得你如此憂傷?”他不問便罷,這一問使郭姨太心酸難忍,伏在丈夫的身上嗚咽起來,抽抽搭搭地說道:“是賤妾連累了全家呀。……害苦了老爺,害苦了夫人,更害苦了大少爺。大少爺已經。……已經。……”郭姨太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嗚嗚嗚嗚”地放聲哭涕著。
“大少爺怎樣?汝佶兒怎樣啦?”紀曉嵐站起身來,吃驚地問道。
紀曉嵐回京以後,只是聽夫人說,汝佶去了山東,在孔子的家鄉遊學,他想有自己的門生朱子穎照顧,也便放心了。
但心裡想念,更何況也該讓兒子回家團聚一下,便打發人捎信,讓汝佶回京。如今已經月餘,仍舊沒有訊息,紀曉嵐早在心中納悶,經郭姨太這一說,他忍不住再三追問。
郭姨太看不能再瞞他了,哭泣著說道:“大少爺他。……他已命歸黃泉啦。……”紀曉嵐聞聽這話,恰似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崩舟,身子一軟,“哎呀”一聲,癱坐在地上。這下子郭姨太慌了神,立刻哭喊著,叫過丫環,將紀曉嵐扶到椅子上。
馬伕人聞訊趕來,紀曉嵐幾乎吼叫起來:“佶兒到底怎麼死的?你們為啥要瞞住我?”馬伕人讓人將老爺攙回書房,勸他鎮靜下來,然後把汝佶的事說了一遍。汝佶在他父親離家之後,與詩社的文友來往,將讀經科比之事,全都拋在了一邊兒,在朱子穎的關照下,去了山東。在那裡看到一部奇書,就是抄本的《聊齋志異》,這一下可麻煩了,汝佶的科舉成名的願望,更是喪失殆盡,窮泊潦倒,一病不起,他死以後,朱子穎派人將靈柩護送到老家崔爾莊。
馬伕人又取出一塊鎮紙,大理石的,遞到紀曉嵐手上:“這塊鎮紙,是朱子穎運使送給佶兒的,據說是明代唐寅的東西,佶兒知你最喜歡古玩,便捎回家中,等你回來獻給你。沒想到,沒有見到你的面兒,他就。……”馬伕人傷心地說不下去了。
紀曉嵐看手中的鎮紙,小巧玲瓏,只有兩寸來長、一寸多寬、五六分厚。兩面各刻一幅精緻的山水畫。一面是“輕舟出峽”:江流兩岸,懸崖對峙,兩人乘著一葉小舟,順流而下。另一面是“松溪印月”:雙松倚立,針鬣分明,松下水紋波起,松梢掛一輪圓月,與水中的月亮,遙相映照,畫面清晰,意境幽遠。
果然這是明代的古物,要在平時,紀曉嵐會高興得看來看去,賞玩個不停,或是題詩一首,記事抒懷。這會兒,他哪有這份心思,睹物思人,禁不住淚如雨下。
也許是由於長子汝佶之死,與《聊齋》一書有著一定的關係,紀曉嵐對這部書有了反感,他後來寫《閱微草堂筆記》,有很多地方,就是針對《聊齋》而言的,大概是為了發洩他心中的怒氣罷。
三年的邊塞生活,經歷了不少苦楚,他倒沒有覺得如何傷感,喪子的悲痛,卻讓他肝膽俱裂,差點暈了過去。但他畢竟胸懷寬闊,在夫人和友人的勸慰下,很快便癒合了心靈上的創傷,又恢復了常態。
姨太郭彩符的病情,在短期的好轉之後,到九月間,又日漸沉重了。一天,友人領來了一位郎中,來給郭姨太診玻郎中殷勤倍至,詳細問過病歷,起脈診斷,開出方子,保證用藥後即可藥到病除。紀曉嵐見那郎中講得如此高明,趕忙讓人取來診費,從重答謝。郎中再三推辭,無論如何不肯收留,只是最後提了一點要求,請紀學士寫一副匾額,再題一副對聯。紀曉嵐當場答應,心想這還不好辦嗎?別說一副,就是兩副三副,八副十副也是一揮而就。只是要等郭氏用過藥後,看他的藥方是否靈驗,再捉管償諾。
郭姨太用了這位郎中的藥後,不但沒有藥到病除,病情反倒明顯地加重了。紀曉嵐憂心忡忡,對這位欺世盜名的庸醫痛恨不已。
這天,那位友人又來探望,聽紀曉嵐講過郭氏的病情,心中十分懊悔,自責不該輕易聽信郎中的吹噓,連聲痛罵那位郎中。紀曉嵐勸他說:“你不必在意。診病之事,不求必能治癒。他醫道低劣,以後不請就是了。他求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