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急忙垂下眼瞼,嬌羞地坐在炕沿上,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紀曉嵐剛要上前搭話,忽然間新房被推開,忽啦一下子擠進一群人來,羞得新娘趕緊把臉扭向一邊。
原來這獻縣有個風俗,時興在結婚的日子鬧洞房,稱做“逗媳婦”,稱呼新郎、新娘哥嫂或叔嬸的,都要去洞房戲鬧一番,也好觀看一下新娘的模樣。有些人儘管年紀大了,但只要比新郎、新娘輩份小,就滿夠鬧洞房的資格,洞房裡折騰得越熱鬧,主家臉上越光彩。有些輩份大、或同輩年長的、好玩笑取樂的人,有時也不顧臉面參加到鬧洞房的行列,他們還有幾口順口溜,叫什麼“公公叔,鬧半宿,公公爺,鬧得邪!”還有什麼,“公公叔,鬧半天,大大伯子鬧洞天”,以及“大大伯子逗弟妹,怎麼逗,怎麼對”之類的自圓之詞,不願錯過鬧洞房的機會。在這幾日可以大膽地向新娘子調侃取鬧,說些葷話也無可挑剔。
紀曉嵐平時很愛參加這種事體,出過不少壞主意,這次輪到他出洋相了,鬧房的人們勁頭更加十足。
鬧房的人們把小兩口圍了起來,葷的、素的一齊上,幾個輩小的、年少的調皮小子們,你一言我一語,有唱有和,有呼有應,不時引得鬨堂大笑,他們的矛頭一會兒衝著新郎,一會兒衝著新娘,直鬧到半夜三更。
紀曉嵐雖也隨著鬧房的人一起笑,只是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新娘子也坐在炕頭上低頭不語,任期那幫人胡說八道。
後來一個年長些的人湊到新娘身邊,對著新娘講起紀曉嵐小時候調皮發嘎的事來,一下子把新娘逗得笑出聲來。這下人們的興致更濃了,把紀曉嵐如何對對、如何出主意鋸斷木橛的事一起抖落出來,把個端莊嬌羞的新娘子引逗得不斷髮笑,臉上紅潮翻滾。紀曉嵐也被說得尷尬異常。後來有人找來紙筆,要夫妻倆合作一首詩,否則誰也不離開洞房。
這馬月芳小姐從小在家誦讀詩文,操琴習字,溫文爾雅,今天被折騰得無可奈何,見紀曉嵐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無動於衷,猜想是有意要自己先寫,便提起筆來寫道:金玉良緣在今宵,勸君莫要再相擾。
眾人看了齊聲喝彩,起鬨又要曉嵐將詩續完。紀曉嵐看看矛頭指向了自己,知道不寫也過不了關,索性投其所好,接著往下寫道:織女正在停梭等,快叫牛郎過鵲橋。
新房內又響起一陣熱烈的笑聲。此時有人說了聲:“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大家已經盡興,不忍心再難為這對小夫妻,便一轟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屋裡剩下了新郎新娘,一下清靜下來。紀曉嵐起身將門關好,回過頭來含笑不語地看看新娘子。到這會兒,新娘馬月芳的害羞勁兒,早被一幫鬧房的壞小子鬧跑了許多,便大大方方地走到曉嵐跟前,施了一禮,說道:“夫君,咱們歇息吧!都累了一天啦!”不料紀曉嵐一笑說道:“娘子,在你家時,你好好地難了我一次。這回我也回敬一聯,你若對上,咱們今夜成親。”月芳聽丈夫要考試自己的文學,不由也來了精神,便說:“我若對不上呢?”“罰你讀書三月。”“好,那就請賜教吧!”“我出一個:'佳山佳水佳風佳月,二九佳人逢佳期;'”馬月芳聽出他是語意雙關,心裡很高興。略一思索說道:“妾身獻醜了,郎君莫要見笑,我對一句:'痴色痴聲痴情痴夢,一個痴人說痴語。'”馬月芳回應得非常巧妙,不深不淺地回敬了新郎,也是雙關的語意,紀曉嵐如何聽不出來?小兩口相視一笑,都感到情深意濃,到了互相需要的地步了。紀曉嵐“噗”地一聲把燈吹滅。兩人寬衣解帶,鑽進錦衾繡被,說不盡的男歡女愛,直到日出三杆,才慵懶地起床。
卻說那陪嫁過來的丫環倩梅,一人在廂房裡獨睡,一夜未曾安眠。原在馬府時,與月芳小姐形影不離。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在一起,心中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有時為了說話方便,小姐便要她同睡一床。今天小姐有了新郎陪伴,拋下她一個形單影隻,輾轉反側,思緒紛雜。隱隱聽到小姐的笑聲傳出來,倩梅心裡便湧上幾分悽楚之感。昨天看到姑爺的俊秀模樣,十分惹人眷愛,倩梅的一顆芳心,按不住陡然亂跳。
月芳小姐非常喜歡她,曾答應她陪嫁過來後,將來由小姐說情,讓丈夫收倩梅做個側室。想到能託小姐的福,與小姐共侍這位英俊的郎君,倩梅心裡十分愜意,不過現在還沒有輪到她的份上,不免有些著急。窗外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倩梅躺在炕上,眼前不斷浮現出紀曉嵐的影子,飄飄忽忽,往來不定。忽然間,看到新姑爺走到自己跟前來,伸手要將她抱起來。……倩梅激靈一下子坐了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神環視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