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丫頭,哪有嫁給主人的福份,不但別人恥笑你,就是太夫人、夫人也不會答應。”文鸞說到這裡停了停,又抬起頭來,眼睛更加明亮了:“少爺要是真的疼我,喜歡我,將來就納我作妾吧,我一定會好好地侍奉您。”紀曉嵐滿口答應。文鸞卻心事重重地說道:“一個做丫頭的,生來就是貧賤的命根子,不該有非份的念頭。那年剛來水明樓,太夫人講的,那個命中註定要作小的姑娘,一直記在我的心裡。前幾天聽人講,河對面的佟家花園,又出了一件奇事,少爺也聽說過了嗎?”紀曉嵐問道:“什麼奇事,你快講講。”文鸞心裡已經鎮定下來,反而更緊地依在紀曉嵐身上,將前不久發生在佟家花園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這佟家花園是滄州最有名的一處園林,本是康熙皇帝的舅父佟國綱所建。它三面環水,林木蔥榮,遊人如織。
富豪之家常在這裡設酒治宴,歡度良宵。可是,常常在這時就聽到一個女子的婉轉清麗的歌唱。聲音哀婉悽迷,動人心扉,有一首歌唱道:樹葉兒青青,花朵兒層層。
看不分明。
中間有個佳人影,只望見盤金衫子,裙是水紅綾。
人們常尋著聲音去找,卻看不到唱歌之人。那天,有名歌妓被座客毆辱,憤怒之下,自縊在園中樹上。穿的衣服,正是歌中唱得那樣。人們說不清其中緣故,有的說是吊死鬼在唱,因為它找到了替身,便高興地唱起來。
文鸞講完故事,不勝傷感地說道:“我們窮人的女兒,個個都是生來的苦命,連鬼也揀窮人侮辱。”紀曉嵐彷彿看到了她心上的陰影,便勸她說:“那都是胡說八道,本不可信。你年紀輕輕,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的!”說話間,他的臉貼上了她的鬢頰,文鸞將臉閃到一旁,嗔怪地說道:“你毛病又來了?!少爺放尊重些,您是有身份的,將來還要三元及第,怎麼好落下個輕薄的罪名!”“你個俏皮丫頭,快讓我想死了,什麼時候才能讓我親個夠?”說著,用手搖晃著文鸞的肩膀。
“哎呀,少爺放手。等你功名成就,我由你。……”文鸞用手把臉捂起來,不好意思再往下說。
“由我怎樣?”紀曉嵐偏要追問。
她一撅嘴,噗嗤一笑:“你願怎樣就怎樣嗎!”兩人的心在這裡達成了一種默契,建立了一個共同的願望,在以後的歲月裡,使得他倆常常心馳神往,但命運多舛,始終未能如願以償。
紀曉嵐從滄州上河涯返回故里,便開始刻苦攻讀。讀書之餘,便尋幽訪古,遍交文人學士。
獻縣本是漢河間王劉德的封地,河間國故地,劉德的事蹟廣為流傳。劉德諡為獻王,是漢景帝劉啟的兒子,漢武帝劉徹的異母兄長,漢景帝前元二年封為河間王。在漢景帝的十幾個兒子中,只有劉德大雅不群,身端行治,溫仁恭儉,篤敬愛下,明知深察,勵節治身,好古博雅,實事求是,成為西漢時期儒學派的重要倡導者之一。在漢武帝劉徹即位後,採納儒人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治主張。在秦始皇焚書坑儒和秦末農民大起義之後,書籍流傳下來的很少。劉德遂向天下廣徵藏書,建日華宮、君子館、詩經村,招攬齊、魯、燕、趙等故國的儒人學士,在宮內考訂軼籍,著書立說。凡從民間徵得善本,必抄寫好一本送給原主,賜賞獻書人金帛,然後將真本留下。這樣,四方人士,不遠千里,或有先祖舊書多以奉奏獻王,倘所得之書殘缺不全,或字異文殘,就召叢集儒辯解,去粗取精,去假存真,究明原委,然後勘誤訂正,整理成冊,奉獻給武帝。
劉德蒐集到的古書,主要是先秦舊書,如《周禮》、《尚書》、《禮記》、《孟子》、《老子》等等,使各類書留傳至今。應當說,劉德對中國文化作出了傑出的貢獻。
劉德聘大小毛公、貫公三位名儒為博士;建日華宮,招納天下學士,講學傳經。大毛公就是毛亨,小毛公是毛萇,今天看到的《詩經》就是他二人聯手整理流傳下來的。當時有齊、魯、韓、毛四家詩說。“魯詩”的傳授者為魯人申培,“齊詩”的傳授者是僕人轅國聖,“韓詩”的傳授者是燕人韓嬰,“毛詩”的傳授者就是獻王博士毛亨、毛萇。“魯詩”亡於西晉,“齊詩”亡於曹魏,“韓詩”亡於北宋。惟獨“毛詩”,由於獻王劉德建君子館作為毛萇傳經之所,向天下學士廣為傳講,得以流傳下來,滋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學士。劉德因此成為紀曉嵐最為崇敬的先賢之一,這對他的一生都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
這天,風和日暖,紀曉嵐坐上馬車,由書童陪伴,來到離崔爾莊百十里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