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郝獸醫張羅著一截樹根。殷勤得那像是他家椅子。
郝獸醫:“坐嘞,上座。”
我:“可不要做了山炮的靶子。”
郝獸醫:“這地方哪有炮炸過?就是個閒散地嘛。”
我:“那倒也是。逝者如斯。小日本也老實多啦。”
郝獸醫:“請上座。”
我就坐了。然後被郝獸醫眼光光地看著,我開始後悔來了。我不喜歡被人那麼看,我用稀里馬虎回他的目光:“爹,你咋啦?”
郝獸醫:“啥爹不爹的,你神經呵?”
我:“……您老人家眼裡我現在是誰呀?”
郝獸醫:“孟煩了唄,你個一肚子壞水的小娃娃。”
我只好苦笑:“老頭啊,你多活三十二年,你告訴我,夢遊的人一被叫醒是不是就真會失心瘋?”
郝獸醫:“我不認得夢遊的人。”他搗咕著他的旱菸袋:“抽口?”
我現在放鬆了,他明知道我不吸菸的:“有屁快放——咱們明白人不用講客氣。”
郝獸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是說像孝敬自家老人一樣對別家老人,像照顧自家孩子一樣對別家孩子。你老孟家先賢說的。你娃娃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我就衝他扔砂土,免得他嘮叨沒完,老頭子終於服輸:“好好,說正事,怎麼啦?”
我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我裝傻,而他堅持。我們互相瞪了很長時間。
我:“怎麼怎麼啦?天也沒塌,地也沒陷,怒江也沒倒流。”
郝獸醫:“你娃娃噯,你眼裡大概除了團座就剩傻瓜了吧?我是。我是傻瓜。可我有年頭嘞,我是過來人,我看你們也都是犟人瞎人滑人痴人怪人嘞,你就莫騙我嘞。”
我:“老也是個精啊。只是缺副老花鏡,看也看不清。”
郝獸醫:“噯呀,看不清你告訴我嘛,相攜相幫嘛。你以前有話總是跟我說。”
我不再衝他扔砂土了,我撮著砂土,我犯著猶豫。
郝獸醫:“會憋出病來。你娃總不能刨個坑對土講。”
我:“你有空啦?不用管你的傷員啦?”
郝獸醫:“也不打炮咧。沒傷員咧。也好也好,那些個槍炮傷怪頭八腦的,搞得我祖宗十八代都被傷兵娃娃罵個臭死。”
我:“是你治不好嘛。”
郝獸醫:“不說這不說這。也好。我都有空跟你聊天咧。”
我:“……我跟你說,不是怕憋著。就是要你說個對錯。”我發著狠:“我就不信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