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死啦:“笨蛋。現在就有藥!連青黴素和奎寧都有!”
不辣:“我們沒醫生!”
死啦死啦:“現在有啦!好幾個!”
不辣:“我們要獸醫!”
死啦死啦:“死啦!”
那像是給一群火熱的醉鬼倒過去一桶夾冰的涼水,我們忽然開始沉默,有幾個人低著頭,有幾個人咬唇皮。死啦死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變本加厲地在幾輛車連線的平臺上走動和張牙舞爪,變本加厲地做他的巫師和神漢。
死啦死啦:“人死為大,入土為安!他還有什麼沒給你們做過的?現在別煩著他啦!”
我們因為他說的那個事實而繼續沉默。
然後那傢伙開始繼續他做的事情,把成堆吃的用的往車下掀,讓我們蠢蠢欲動,像他一樣,迷茫又癲狂。
死啦死啦:“來吧!吃!還可以拿!我欠你們的,欠很久啦!都拿去!你們很好,都沒死,還活著!吃得下,睡得著,睡著了……還能醒來!這就是很好!我的團很好,好死歹活,長命百歲!很好!永遠這樣!我的團!”
我覺得他也許在哭,可看上去他高興得不得了,高興到能把我們也帶入他的癲狂。那是他的詛咒也是他的祝福,是告訴我們開始狂歡的號令,我們蜂湧而上,期待已久也飢渴已久,身體上的飢渴在我們這樣的狼吞虎嚥之下很好滿足,但長期匱乏造成的恐慌與欠缺卻永遠無法填上。
車聲開始轟鳴,坦克車上的燈光如有形之物一樣射進……
第三十一章
虞嘯卿冷著臉,張立憲開著車,也是冷著臉,唐基的表情也不怎麼活躍。他們冷著是因為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他們不習慣熱著臉——我們全夥子,幾乎是全夥子,都跟在他那輛吉普車之後的卡車上:
我、迷龍、不辣、蛇屁股、喪門星、豆餅、阿譯、克虜伯,炮灰團最能打的幾個,全在。
死啦死啦不在,死啦死啦坐在虞嘯卿的屁股後邊。麥師傅和全民協助也不在,他們的吉普在我們的卡車後邊。
虞師座們冷著臉,因為不知如何應對這幫已經轉換了身份的渣子們。而我們懨懨的,不僅是在為昨晚的宿醉付出代價,我們也非常清楚,我們將去的地方和我們將做的事情,不知要讓我們付出何種代價。
阿譯:“……要不唱支歌吧。”
我把他的腦袋推向了迷龍那邊,而迷龍把那顆永無方向感的腦袋又轉了回來。
遠遠的我們就已經看見了那些軍人和帳篷,因為來自師部,也就加倍的厲兵秣馬,這地方稱之為訓練基地是十足的有些過份,因為它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建築的東西,只有一些看我們很冷眼的師部精銳、一些軍車、堆積的貨箱或者有帳篷覆蓋的物資,同時還兼為人的住處。一些拿汽油桶和木板改的人體和車輛靶子,那倒是明白無誤地畫著仁丹胡和膏藥旗。
一個穿著一身橡膠衣服,戴著防毒面具的傢伙在我們注目處噴射出一道火焰,他瞄準的汽油桶儘管沒油,卻也被積壓的熾熱空氣燒爆了,噼啪地炸出很遠。那傢伙放下了他手上的四一型噴火器,看著我們,我們也瞧著他,可鬼看得出那身行頭下邊是個什麼東西。
豆餅直往迷龍身上縮,迷龍一下子把他推開。
迷龍:“折騰啥?”
豆餅:“那個人好像要燒我們似的。”
迷龍嘎嘎樂:“開什麼玩笑?”
但是那個噴火手摘下了面具——何書光仇恨地看著我們——連豆餅都看得出來的仇恨當然是很強烈的。強烈到我們都覺得沒有來由的仇恨。
迷龍便把他說的話做一個小小的修正:“開什麼玩笑?他敢?!”
死啦死啦已經下了車,在車下邊叫喚:“看什麼看?有你們看的!”
我們下車。我們到了——虞嘯卿用幾天時間在山裡邊建的一個訓練基地,它唯一的用途是教會我們在死之前多殺掉幾個殺我們的日本人。
我們站在伴山之下,站著一個丟人現眼的橫隊。我屢屢在打量伴山之下的一個古怪玩意,它是整串打通相連的汽油桶,頭衝著我們,尾埋進了山裡。黑黝黝的我不知道它延伸進土裡多深。
隊尾的不辣和我小聲地嘀咕。
不辣:“我們做麼子要跟這幫卵蛋搞在一起?”
我心不在焉,我現在最關心的是那串活見鬼的汽油桶。
一份花名冊翻飛著飛了過來,砸上了不辣的腦袋。我笑吟吟地撿起來送回死啦死啦的手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