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木板還在,而上邊還寫著“豬肉白菜燉粉條”,迷龍做倉庫的那屋門敞開著,不用看也知道里邊空空如也,被迷龍拔了又掰斷的那棵花樹一邊一截仍扔在地上。
餘治是押送我們來這裡的人,他喝道:“解散!”
我們並沒隊形,只是麻木地紮成一堆,他也不管,顧自走了。我們茫然地散開了一些,然後悄沒聲散去各自的角落。
迷龍進了曾屬於他的房間就關上了門。
郝獸醫唉聲嘆氣去研究他的醫院。
阿譯蹲下來琢磨斷了的花樹根。
不辣把殘磚碼成我們原來放屁股的那樣,然後就坐了自己的那塊兒發呆。
蛇屁股學著康丫說話,儘管廣東人絕拿不準山西調,但誰都知道他在學誰,“有豬肉的沒?有白菜的沒?有要麻的沒?康丫有的沒?”
“我打扁你。”不辣威脅道。
不辣鬼知道想起什麼,有點兒哭相,蛇屁股把自己繃出一張更難看的哭喪臉湊了上去,“哭哭哭!”
不辣倒不哭了,一個大耳光抽了上去,蛇屁股這回倒真被快打哭了。
不辣說:“哭哭哭!”
蛇屁股也不哭,一個大耳光抽了回來,“哭哭哭!”
我轉開了臉不想再看那倆活寶,但那“哭哭哭”和互抽耳光的聲音仍不絕於耳,我手上握著小醉的手絹——那東西后來總算是到了我的手上——紅腫著一隻眼,這地方讓我覺得很難待得下去,我冒失地走向大門。
哨兵滿漢,禪達人,如臨大敵地拿槍對了我,“回克!”
哨兵泥蛋,湖北佬兒,自以為很有心思的那種冷黃臉,看著我點點頭,“新發的槍,你莫逼我開洋葷。”
我歪頭看著那兩個拿杆槍就把自己當成殺人王的老百姓,滿漢如臨大敵,就是端槍如拿木棍連扳機都沒扣上,泥蛋抱著臂,槍籠在臂彎裡,這個沒有任何實用性的懷槍姿勢顯然被他覺得很有模有樣。我這麼歪著頭看人讓他們很惱火,沒一會兒泥蛋就低了頭費勁地找著槍栓。
喪門星過來把我拉開,一邊對著那倆貨數落:“吃了神屁也不要放神氣。大家都雲南人嘞。”
滿漢頓時就很好奇,“你也是雲南人啊?”
喪門星沒理他,扶了我到角落裡坐著。這傢伙話少但是心細,我平時沒事就晾我的腿,他也幫我擺開那個姿勢把腿晾著。
他對我說:“出不去的。我知道你想啥,出不去的。”
我顧左右而言他:“傷口綁太緊了。”
於是他幫我松繃帶。我將頭靠在牆上,看著死啦死啦的狗在院子裡逡巡,它才是我們中間最不茫然最有自信的傢伙。
我們回到了家,收容站,虞嘯卿要求的不會損及軍威的地方。我們轉著圈,以為走了很遠,最後卻踢到絆倒過我們一次的那塊石頭。
蛇屁股又捅了不辣一下,幸好他們還有點兒情份,後來就不打臉,否則兩人早把彼此抽成豬頭了,但就這樣也早已經打急了。蛇屁股邊捅邊說:“我叫你哭!”
不辣立刻打了回來,“我叫你打!”
蛇屁股巴掌抬了老高,看來這回是不出人命誓不罷休,但卻停住了,“我再理你,我是你灰孫!”
不辣一點兒不吃虧,“要你理?我是你玄孫!”
於是不理了,蛇屁股找了塊兒離不辣最遠的殘磚坐下來,你很可以奇怪這麼大個收容站,他為什麼就還坐在那殘磚圍的小圈子裡——然後倆人像兩條打累了的狗一樣互瞪著喘氣。
郝獸醫拖著從他那醫院清出來的、可包叫花子都不要的破爛兒從兩人中走過,打斷了一下他們的瞪視。郝老頭奇怪地看了看那兩位的表情,但什麼也沒說,他再經過阿譯身邊時停了下來,並且蹲了下來,“阿譯,死啦死啦到底咋回事,你就再給我說說唄。”
但是阿譯不說,阿譯就是一直蹲在那翻來覆去地倒騰他的殘樹根。
因為和大官聊過,阿譯在死啦死啦被逮走後成了新聞釋出官,他說被騙了,死啦死啦不是團長,連中校都不是,只是個煩啦一樣的中尉。煩啦是二十四歲的中尉,死啦是三十四的中尉,可說毫無前程。
喪門星用上了砍刀才把繃帶弄開,我在他的忙碌中無慾無求地東張西望。
死啦死啦的狗終於在院子裡撒尿,它已經決定這裡是它的地盤。
我們同一批被零碎運到緬甸時,虞團已經回師,而那傢伙膽大包天,一箇中校死於日軍炮火下,他扒了人軍銜開始發號施令。死定了,軍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