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下曬,禪達人的屋頂上冒起了炊煙,他曾處身的地方是被打劫過多少次的一片空落,連他一向討厭的阿譯也讓他看得唏噓。
於是迷龍便不接雷寶兒了,他伏在牆上,將眼睛在臂彎裡亂揩著。
迷龍老婆沉默了一會兒,“要不你再想想。我是跟你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走是你說的氣話。”
“不是氣話,你不知道。牆下邊是幾萬個小鬼子我也跳啦,總不能跟個臭女人說的話也當淡屁。”迷龍說。
他老婆提醒他:“接好你的臭兒子吧。”
迷龍便伸手再度地去接雷寶兒,並對著雷寶兒涎笑,“叫爸爸。”
“臭屁。”
迷龍小心地操作著,這牆平時也就是一掠而過,現在他小心翼翼惟恐擦著碰著他的臭兒子。
禪達人的屋頂上升起炊煙,迷龍打算悄沒聲地走掉。東城的郝獸醫和我,西城的蛇屁股和不辣,北城的喪門星和克虜伯都已經放棄了尋找狗肉,回我們不得不回的收容站。
迷龍坐在牆上,把著他的兒子,臉上露出一種夢境一樣的神情。
郝獸醫和我、蛇屁股和不辣、喪門星和克虜伯,我們正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歸向收容站,我們都在迷龍的視野,但我們都是迷龍要擺脫的現實,而絕非夢境。
迷龍綻開了笑容,那樣的笑容我們從無緣得見,讓牆下他的老婆亦看得痴迷。
我和郝獸醫有氣無力地蹣跚過來,然後我看著那發向我射過來的狗炮彈嚇住,也有欣喜,但主要是嚇住。
“別!別過來!”
你能喝回一顆狗炮彈嗎?所以我叫完之後就是一聲慘叫,然後捂著小肚子蹲在地上直跳。狗肉又製造了一個準太監之後。圍著它的新戰果轉了一圈,然後掉頭衝向它的來處。
我看見了它的來處,一輛威利斯吉普停在那裡,一個貨正在下車,一邊人模狗樣繫著自己新軍裝最上方的扣子。那輛車噴出一陣劣質燃料的油煙揚長而去,而我能看清車上影影綽綽地坐著個絕不回頭的虞嘯卿。
而那個下了車的貨對著狗肉叱喝著:“坐下!”
狗肉懸崖勒馬,一屁股坐下,我很遺憾沒能眼見他的慘叫。
然後那個貨便對著我和郝獸醫微笑,絕對幸災樂禍的微笑,“喂。”
“你……他媽的。”我說。
於是死啦死啦便在我面前跺了跺腳。似乎是讓鞋子順當,實際是讓更多灰塵濺到我的臉上。“喂,我是你們團長。”
“你他媽的。”我罵道。
那傢伙便向著西來的蛇屁股和不辣、北來的喪門星和克虜伯炫耀,儘管那幾位已經連下巴頷都快掉下來了,“我是你們團長。”
然後他便瞧見了騎在牆上的迷龍,雷寶兒已經自迷龍手裡消失了,但迷龍仍看著死啦死啦發呆。
“東北佬兒你長牆上了嗎?我是你們團長!我是你們團長!我都說煩啦!”
迷龍被這樣一種小人得志都給看暈了。他迷迷糊糊想跳下這邊牆,掛在牆那邊的腳卻忘了盤過來,於是我們聽見空通一聲,迷龍消失在牆這邊的明溝裡。
那傢伙笑得高興得不得了,扔了我們便往收容站裡走,我們茫然地雲山霧罩地跟在後邊。泥蛋和滿漢在那發著怔不知道怎麼是好。
不辣便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狐假虎威,“敬禮!敬大禮!”
那倆沒什麼主意的傢伙便敬大禮,大禮是持槍禮,泥蛋笨手笨腳地搞掉了自己的槍,砸了自己腳面。
我們就這樣進了收容站。爬出溝的迷龍一瘸一拐夢遊一般地跟在我們後邊。
迷龍老婆護著雷寶兒站在死角,沒被那個得志小人看見,而阿譯正從他的迷宮中茫然轉向我們,被看個正著。
死啦死啦問他:“二百五少校,你在畫地為牢嗎?”
阿譯乾乾的張了張嘴,最後變成了舔舔嘴唇。
不辣衝阿譯示威,“他是我們團長!”
我向不辣尋求解釋,“你明白這意思嗎?”
“管他。我舌頭痛快了再說。”不辣說。
我們像七八條尾巴一樣跟著他殺向我們的住處。也許看習慣了我們在名利來臨時做作的謙讓,而這傢伙的小人相完全是那樣的反面極端。
“現在,團座要看看他的營房。”他宣佈。
我們只有寸離不離地跟著,我發現。是我們下意識地想跟著。
川軍團只一個。很打得,小醉哥哥所在那支。重組後被虞嘯卿整建制拉回東岸。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