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兒意興闌珊,“物資,清單,人員,名冊,全都進賬。就這些了。看你做得如何吧,再補。你不用太給我長臉,我已經很得罪人了。”
唐基囑咐:“任重而道遠。”
“是。”死啦死啦應道。
張立憲在旁邊把幾本冊子和著那塊壽布全杵到死啦死啦手上,然後虞嘯卿一幫人也呼啦啦都撤,這個結束實在比開始還要來得潦草。虞嘯卿唯一停頓下來一下是因為看見喪門星還捧著骨殖包站在泥水裡,於是半轉了身子給骨殖包敬了個禮,他的追隨者們跟著敬禮——但所有的禮義在這抬手之間也都盡了。
我們中間一直隔著的那道雨傘牆全都盡了,成了遠處濺泥帶水駛走的車隊。我們那個寒磣稀鬆的佇列迎對著一直被傘牆遮著的一個小方隊,那是我們的補充兵。
我們幫著死啦死啦拉開油布蓋著的那堆,積在上邊的水花四濺。一直沒表情的死啦死啦現在有些發傻。一直沒表情的我們死死抿著嘴。
那無論如何也不夠裝備一個團,也許它夠裝備一兩個押送鴉片的十八九流的連隊:一挺鏽跡斑斑的馬克沁是唯一的重武器。迫擊炮是絕沒有的,幾個小擲彈筒和幾挺輕機槍,步槍倒裝在箱裡省得被看見太糟糕的賣相,但是已經被不辣掏出一支來研究快鏽死了的槍栓。我們所面對的一切也許只有收破爛的才有興趣,連一臺破縫仞機也夾在那堆五花八門、多一半跟軍備搭不上關係的破爛裡充相。
死啦死啦便掉頭走向他的補充兵尋找希望,他實在不該去的,我們隔這麼遠都瞧出那方隊加上我們最多夠兩個連,但他仍以一種探險似的心態靠近了。
一群鄉巴佬兒站了個擺明是被棍子打出來的隊形,裹著剛包上去的軍裝,眼裡僅有的內容是茫然和惶恐。
死啦死啦便拉開一個的袖子,看了看手上的勒痕,一路被綁來的沒錯。
“打哪來的?”他問。
那位便發出一個難以辯認的音節,吱吱吱吱地吱得自己都發急。
死啦死啦只好扯開他的衣服,看了看衣服裡裹的那具骨骼標本,再看下去真需要勇氣,他默默地拍了下那位打算換個人。
那位空通一聲一傢伙倒下,還真把死啦死啦嚇著了,“沒事吧?”
他面對了一張哭喪之極的臉,“老總,啥時候開飯啊?”
於是死啦死啦面對地方隊裡爆炸開了聲浪:
“說了站完了就給飯吃啊!”
“老總,兩天水米沒打牙啦!”
“老總,綁我們的時候都說有糧有餉啊!”
死啦死啦終於顯現一副撓頭的窘迫,而離了他十幾米的我們爆發出又一種聲浪,我們很久沒有這樣狂野地笑過了,笑得直打跌。
那個聰明人自回來便一直在做著傻事,威脅、利誘、強令、欺騙、煽情、悲壯、卑鄙、逗樂,一切都為造就一個戰鬥團厲兵秣馬的幻相。
現在他跌回我們中間。打滾吧,和泥漿同在,舒服時別忘了哼哼。
阿門。
我們躺著癱著,坐著靠著在我們剛領受的破爛堆上,好奇心最強的傢伙也不想去碰那些槍栓都拉不動的破槍。死啦死啦悶著從那頭回來,他這回是真有些鬱悶了。
“夢做完啦?”我問。
死啦死啦心不在焉得很,“哦。”
我陰損地說:“馬克沁推不動,輪子都鏽死啦,呆會當屍體抬回去吧。”
“哦。”
“擲彈筒回頭成立敢死隊來試吧,我怕炸膛。”
“哦。”
“你再哦一個,我把剛想明白的事說給你聽。”
“哦。”
“就咱們這幫雜碎也叫川軍團,那川軍團上哪去啦?”我問他。
死啦死啦鬱郁地把那塊壽布開啟又折上,“這不是嗎?”
我說:“別裝傻。川軍團早打沒啦,可又重組啦,重組拉緬甸去啦,拉緬甸又被虞嘯卿拉回來啦。咱們還在南天門找死呢,東岸固防的功勞成老虞的啦,成全一個師座啦。老虞成師座啦,他拉回來的川軍團就編到主力團,編到特務營啦,都成虞家軍啦。可對上有個說法呀,正好有個管襪子的拉回一隊鬼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老虞把死人布塞給他,說你就是川軍團啦。移花接木的功夫呢。”
“……虧你費這個腦子。”
“我就有一點兒不懂,幹嗎不告訴虞嘯卿你帶我們上祭旗坡幹什麼去了?就他的作派,一準兒就要擊節讚歎,你用不上得罪他。”我問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