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就是他擊節,唐副師座再激昂,陳大員再議論。人死了就死了,死人屍骨都寒啦,用不著活人心裡發寒。”死啦死啦說。
我把一塊石頭放到馬克沁的槍筒上,“那就懂了,你做不了虞家軍,那是心腹,親信。你是弼馬瘟大人的架子團,要安靜地收破爛,還有那邊抓壯丁抓來的爛菜葉子。虞家軍會乘風破浪見風就長,可輪不到你。也得罪人,可我瞧陳大員之流再修三世也不是虞嘯卿加唐基的對手。”我捅著那塊石頭玩,“撼山易,撼虞家軍難。虞嘯卿,能人也。”
死啦死啦現在開始翻留給他的那幾本冊子,翻開了又想起在下雨,“傘啊!誰給打把傘?!”
有屁傘,不辣蛇屁股幾個把那塊大油布撐起來。
蛇屁股邊撐邊喊:“升帳!”
死啦死啦有口無心地贊,“有出息。”
死啦死啦鑽進去,現在連帳篷都有啦,只是半拉。
我追著他問:“你聽沒聽我說呀?”
死啦死啦唰唰地翻他的冊子,“算知道你為啥長一副上吊的德行了,你天天有點兒心思就在給自己編套嘛。”
“我編什麼套?我開心得很。哪個司令部敢派這樣的團去打仗,那是連司令部也不要啦。咱們連仗都不用打啦,還有空餉吃。——是不是?”
“是不是”是向所有人渣說的,支著油布的那些傢伙,鑽進來躲雨的那些傢伙便滿聲附和:“是啊!是啊!”
死啦死啦百忙中從他的賬簿上掃過來一眼,“真的嗎?”
我說:“當然真的!”
克虜伯嘟囔:“……連炮都沒有……”
蛇屁股便狠揍了他一記,“真的!”
死啦死啦便又只管他的冊子而不理我們了,我們撐著油布,擠在油布裡,很難不看到其他人的神色——那是沒落。
是真的,所以有點兒沒落。因為死啦死啦把我們拉上祭旗坡的一人十秒鐘,所以很沒落。
死啦死啦忽然開始對著冊子驚咋,“噯呀呀。”
我學著他的腔調,“噯呀呀?”
他解釋了自己的驚咋,“這帳上還給咱們留了一千多塊。不是國幣,是半開。”
我說:“那是虞家軍拿得不好意思啦。虞嘯卿給你行賄呢。”
蛇屁股說:“見者有份。給弟兄們打打牙祭吧!你落難時弟兄們可沒少操心。”
死啦死啦便看著他,“是嗎?”
我說是。
郝獸醫反駁道:“是個屁。”
克虜伯已經想到垂涎了,“可以吃好多呢。”
喪門星頷首,“嗯。”
如果死啦死啦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現在就是加倍加倍地心不在焉,看看我們這個,看看我們那個,反正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顯然他想明白了。
他大叫:“迷龍!迷龍迷龍!噯,迷龍大爺,迷龍爺爺,你進來躲會雨唄。”
我們中間有幾個鬱著悶著的,迷龍因為早上的目睹,不辣因為祭旗坡上的目睹,阿譯鬼知道因為什麼——而迷龍一直躺在破爛堆上淋雨。鬼都知道他因為什麼,現在他鬱郁地把自己擠了進來,“幹什麼?”
死啦死啦仍是那種諂媚到了肉麻的腔調,“聽說你以前幹過那行?”
“哪行?拉皮條拍花賣大煙都沒幹過。”
死啦死啦便將手指捏得叭叭的,傻子都知道他在表示數錢,然後他就和迷龍附耳,居然有本事在這樣的空間裡都不讓我們聽到他在說什麼,跟他的表情比起來,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的迷龍簡直就成了正人君子。
“……不好吧?”迷龍遲疑地說。
死啦死啦誘之以利,“沒什麼不好。我再給你個實惠。你家裡人不沒地方住嗎?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特准你從這裡邊撥錢給他們找個住處。”
迷龍沒說話。但就他那個表情我們便知道他已經被說服。
死啦死啦開出條件,“我先給你五百個半開,你要還七百五十個。”
迷龍掉頭就往雨地裡走,“我認可去借高利貸。”
死啦死啦退讓一步,“好好。可以拿貨頂。不過給我的貨,價只得黑市價的一半。”
迷龍拒絕了這個提議。“那就不夠啦。進貨多才好買便宜貨。五百半開不夠。”
於是我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倆位又湊在一起玩起了袖裡乾坤,而且顯然爭紛激烈。
他不說我們也知道要幹什麼,因為迷龍現在的嘴臉熟悉之極,來自一個發國難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