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3 / 4)

小說:我的團長我的團 作者:月寒

,我們想得多恨一個人才能這樣對他,讓他活著僅僅是為了承受怒氣。

但迷龍擁有的好像不僅僅是怒氣。

我們看著迷龍用額頭頂著李烏拉的額頭,那是我們從未想見過他會對他人而發的親暱舉動。

死啦死啦的隊伍仍在叢林裡前行,現在它擴張了好幾倍,已經完全是一個連建制。黑皮的走在前邊警戒,穿衣服的照顧著兩翼和後方,現在大多數人有了武器,而且那挺九二式重機槍被死啦死啦派了人抬著。

迷龍揹著李烏拉走在隊伍中間,李烏拉身上披了別人的衣服,確實象郝獸醫說的,他不再流血了,滴答到地上的不過是水。

李烏拉後來動了一下,失血太多其實已經讓他看不見了,他用搭在迷龍肩上的手摸索著迷龍的額頭,迷龍面無表情地走著,由著他背上的人做這種摸索,那隻手從迷龍的額頭摸過了鼻樑,然後掉了下來。迷龍全無表情地感受著一顆頭顱垂落在他的肩上。

迷龍走著。他沒打算停留。

河谷一戰讓死啦死啦擁有了一整個對他死心踏地的連,然後他仍拉著我們在叢林裡晃,真像他說的,日軍把戰線拉得過長,兌了一桶水的一瓶酒,頭髮絲吊著的戰爭。

李烏拉在我們開拔十分鐘後就死了,但迷龍一直揹著他,他揹著他的同鄉一聲不吭地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死東北佬兒迷龍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東北佬兒了。

在叢林的晨光裡,迷龍仍揹著那具屍體在走著,他的表情步姿甚至都沒有過絲毫的變化。他像是不知疲累,一具背屍骸的機器。

要麻揹著本該迷龍拿著的輕機槍,似乎是為了出一份自己沒出的力。

郝獸醫從他身邊走過時根本都不敢看他,“迷龍。”

沒響應。

郝獸醫輕聲說:“人早死了。”

沒響應。

死啦死啦提高了嗓門兒,“你槓了門山炮麼?能兌死小日本麼?飆啥玩意兒嘛?”

我們吃了一驚,看著站在路邊的死啦死啦,因為從那傢伙嘴裡蹦出來的是東北話,我們幾乎以為這貨是一個東北人,但那做不得數,他之前就用東北話和迷龍吵過嘴,用北平話和我鬥,用陝西話和郝獸醫搭茬兒,他嘴裡甚至蹦出過邊陲少數民族的嘶吼,什麼都做不得數——那貨是個方言機器。

迷龍瞪著他,因為“山炮”是句很嚴重的東北罵人話,而且是對一個死者。

死啦死啦好像覺察不到迷龍的眼神似的,接著說:“該幹啥知道不?拿機槍去殺人。整個死人膩乎著忽悠誰呀?鱉犢子玩意兒。”

他頭也不回,徑直去了他的隊首。迷龍看上去不是憤怒,而是茫然,他茫然了一會兒,然後在路邊放下了李烏拉,回頭從要麻肩上拽回了他的機槍。

在十一年的流亡中,迷龍早已是個對自己夠狠的人,他離開路邊那具屍體時再沒有回頭。我提心吊膽看著他從死啦死啦身邊超過,去了隊首。

我很擔心迷龍整死他,因為迷龍沒說整死他——後來我發現,迷龍把自己禁言了,他往下一直不怎麼說話。

死啦死啦在叫我:“傳令兵!三米以內!你立馬給我到一個耳刮子就能抽到的距離!”

於是我一瘸一拐地跟上。

我們這幫子黑皮鬼在林邊沿的樹後蹲了第一線,而穿衣服的是這次衝擊的第二線。

我這回沒離死啦死啦三米之外,我蹲在他身邊看著林外——一個英國人的全埋入式地下工事,日軍擁在那裡對著洞口往裡一個一個扔手榴彈,機槍在對裡邊盲射——幹什麼不問而知。

死啦死啦悄聲說:“傳下去。我左手左邊抄,右手右邊抄。等揮手。”

我傳給不辣,不辣傳給蛇屁股,蛇屁股傳給迷龍,迷龍該傳給豆餅,但他現在鬱悶地在給自己禁言,而豆餅不但在四米開外,一個用手掌絕對拍不到的距離,而且專心地向著他的庇護者要麻。

迷龍從地上撿起塊石頭扔了過去,那塊石頭過大了點兒,又被他在豆餅頭上砸個正著,“咣噹”一下,豆餅終於回過頭來,看了迷龍一眼,然後直挺挺地栽倒。

在我們眾人的訝然中,要麻撲過來和迷龍廝打,我們手忙腳亂,穿衣服的和黑皮鬼一起把那兩個分開。

幸虧幾十米開外的日軍一個個手榴彈正炸得興高采烈,否則我們這幫伏擊人的就要被人伏擊。

死啦死啦的左手開始揮下。

迷龍開始射擊,他臂力倒是驚人,但用得全不在當,其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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