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滅口,搗鬼的定是小股日軍,否則早嗚的殺將過來。如果這條通道讓日軍發現,然後堂而皇之出現在虞師後方,大家乾淨抹脖子玩完。我們像是在追趕蒼蠅拍的蒼蠅。
狗肉終於捕捉到什麼,猛然變成了衝刺的速度,跟在它身後的死啦死啦雖然說過可以開槍,還是一伸手拔出了刺刀。
我們全都加快了速度,在死啦死啦一個包抄的示意下,雙縱散成了橫隊,一多半人倒是從林子裡硬生生擠過去。死啦死啦自己是直衝而上的,消失在那條腸子道的拐彎,然後我聽見他摔倒的聲音。
我狂亂地揮開鬼纏身般的枝條,想衝進能看見他或者掩護他的位置,我想他已經死了。
然後我看見一片林間空地,死啦死啦趴在一具屍骸身上,正在茫然地打量這片空地。我們絡繹地從林間、從道口現身,我們用和他同樣的茫然打量空地。
那具屍骸不是死啦死啦製造的,實際上那是一具身著軍裝的骷髏,它剛才絆倒了死啦死啦。空地上有一整排這樣的骷髏,不是東倒西歪,而是整齊的,以一種接近安祥的姿勢躺在這裡,藤蔓在他們身旁糾結,枝草在他們身上開花。
狗肉正在空地的另一端,聞一柄插在地上的七九刺刀,聞了兩下,向死啦死啦低吠了兩聲一我都瞧出它是一副上了惡當的無奈樣子。
死啦死啦過去,拔出那刀聞了一下,立刻被那辛辣的惡臭給嗆得面目都有些猙獰。喪門星雲南人,不用去做他那樣的冒失鬼也知道是什麼玩意了。
喪門星:“是臭藤。狗肉的鼻子要有一陣不管用了。”
從登岸之後。我們算是從漫長的懶散狀態中復甦,早已經分頭展開了搜尋。不辣過來回報搜尋的結果。
不辣:“衣服都在,武器都沒得了,一粒子彈都沒得了。”
我們茫然打量著這片空地,我們倒不會恐懼自己同僚的屍體,但無論如何我們會覺得鬼氣森森。豆餅和蛇屁股已經在忙著插草為香的祭拜。
迷龍:“真的是鬧鬼了。”
不辣:“是不是死鬼想我們作伴啊?這裡跟個墳地一樣。老子要死個熱鬧地方,可不要這。”
郝獸醫:“就是墳地啊。”
死啦死啦摘了帽子,跪了下來,“列位同袍兄弟,我們不是來混世的。是來做事的,是你們拿命來做。還沒做完的那件事。你們懂事,你們比我們多看個那邊的大千世界,知道諸多虛妄,可這件事不是。請勿再擾,讓我們把事做完。兄弟龍文章,如果沒死得了的話。定來給諸位殮骨。”然後他看著我們:“你們沒死得了的話,也是一樣。”
迷龍:“這樣就走?”
死啦死啦:“要勘破生死,但對生死也有得敬畏之心。這就走。”
我們有的鞠躬,有的下跪,有的報上自己的名字,有的唸唸有詞,我們幾乎是倒退著退出這片空地。
我鞠下躬,無論如何,我還是有這點敬畏之心,“我是孟煩了。望弟兄們的英靈保我父母平安。”
我看著他們。我現在有點明白了死啦死啦的心思,無論相信鬼神與否,我看著死人也是一種近乎親切的眼神。
後來我帶人來收殮了他們的屍骨。
這裡很安靜,清幽,但他們的死法是軍人中最慘淡的一種。千里跋涉,望江興嘆,最後望著隔江的故土,死成排是他們最後僅剩的尊嚴。我曾以為我想象他們一樣死掉,我現在確定我絕不想這樣死掉。
我對著死人說:“謝謝。”
跟著死啦死啦沒好,我們又抹了黑臉。用枝葉把自己插得像是山魈。
我們沿著密林的邊沿前進。把自己掩蔽在林子裡,一邊觀察著已經被我們甩在身後的南天門和林外的空地、田地、道路和自然村。這麼看它們著實秀麗得很。我們走得已經不那麼急了,死啦死啦時時停下來,用望遠鏡眺望南天門。
我們從南天門腳下抄過了南天門,沿著林沿行進,以備被發現時可以退回山林。從確定過江後碰上的蹊蹺事是鬼魂所為,死啦死啦倒釋然了,他眼中的人沒有惡的,那他心裡的鬼也都是善的。他釋然了,我們也釋然了,我們也絕不信康丫和要麻會來殘害我們。
死啦死啦把望遠鏡塞給了我,我知道他是要我看南天門的反斜面。
望遠鏡裡的南天門反斜面比我們看慣地正斜更加猙獰,因為這邊的工事不象正斜做了那麼多隱蔽,它們以那棵巨樹為軸心往下延伸,形成兩個規則的半環形。
正斜面的日軍是鬼影子般一閃即沒的,這邊的日軍是懶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