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坐在那裡,我就砰砰地敲著卡車。
死啦死啦:“我走回去。我要想想。”
我就又敲著卡車:“你走吧。我們走回去。”
卡車發動了,費勁地倒著。我看著死啦死啦。灰頭土臉的一個東西,如果憑他現在的樣,連蝨子都不會被說服。他搖搖晃晃地在塵埃裡走著,如同塵埃。
我:“你好像路邊的牛矢馬溺呢……我們居然把命交給你這麼個東西。”
死啦死啦:“我很想把我的命交給你,那是多省心的事啊——只要你別把它用成牛矢馬溺。”
我咧了咧嘴,我不再說話。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久得好像上輩子,天上掉下個虞嘯卿,說著熱血的話,揮著美國槍,於是我們都瘋了,再沒有一個人正常。
我又一次地在收拾防炮洞裡的那些零亂:武器、望遠鏡、桌上攤地地圖、紙筆、和我們所能擁有的一點簡單的測繪用具,我把它們收拾進兩個包裡,我拿起包又放下了包,我又一次從望遠鏡裡張望著對面的南天門。
它還是那樣,在那裡,壓著我們,從這裡你很難看出它藏了些什麼。我看著它,曾經憤怒、嘲罵、詛咒,但現在我看著它的時候只剩下茫然。
不辣問我:“你不來?”
我忙放下望遠鏡,收拾起那一臉沮喪的表情,我回頭看著在門外探頭的不辣。
我:“不來。你搞那套無聊死啦。”
不辣:“不搞才要不得嘞。這幾天開鬼門關嘞,要搞一下子才好。”
我:“……我不記得他們了。”
不辣留下一個蔑視的表情便消失了。我發了會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吸了吸鼻子,然後拎起剛才收拾的什物離開。
不辣爬著梯子,從壕溝上沿探出來頭,做賊也似地望了望,然後把半碗米放在溝沿上,裡邊插著三根燃著的香。然後彎身接來了另一碗,然後是又一碗。我們死了那麼多的人,沒人知道他要放多少碗。
然後他就蹦下了梯子,在壕溝裡招呼:“哭啦,哭啦。搞好噠。”
他手上拿著皮帶,脅迫了一幫新兵。今天陣地上別的老傢伙不在,他可以裝大,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