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辣:“你們讓不讓叫花子活了?給這麼多?我都一條腿了還要我買屋買地下地幹活呀?”
我們就只好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從我們手上的一把拿出一小張來或者一個銅板,不多不少,這年頭善心人能從自己空空的口袋裡掏給花子的那點。
然後我們聽見砰一聲,不辣劈肩帶腦地著了一棍子,那是這條街面上專管市容的花子頭。那傢伙像是橡皮做的,嘻皮笑臉的抱著腦袋蹦開,背後追一個凶神惡煞。
不辣:“為了一碗黑心飯,窮兇極惡你哇哇吼!”
花子頭:“我昨天就說了讓你換條街面……”
然後他稀裡糊塗就親在地上了,喪門星抓著他頭髮把顆頭半擰了過來,一隻拳頭舉得就是個三拳打死鎮關西的架勢。
不辣:“喪門星啊,我跟你也沒仇啊,就不讓我在這城裡混了?”
喪門星就連熄火帶啞然:“……啊?”
他放開了那花子頭,花子頭就一臉見鬼的表情往起裡爬,不辣拿一條腿咣咣地蹦了兩下。
不辣:“跑羅!被抓住就沒耍頭羅!”
然後他照著巷子裡就蹦,我們哄一下子全追了上去,不辣就站住了:“呔!來那麼多做什麼?我家裡坐不下!”
我們就只好站住了,我們不懂得花子經,也就不曉得他搞什麼鬼。
他轉了身就照巷子深處蹦,蹦兩下,在我們又要起步追地時候回身招手:“兩個。只准兩個。”
我反應得快,迅速就跟了上去。阿譯忽然變得暴力起來,把克虜伯猛推在一邊,他追在我的後邊。
剩下的傢伙們就只好擠在巷口子發呆。
死啦死啦把那捲錢放在桌上,錢在桌上滾動,他找了個東西壓上,另一個口袋裡是欠條,他把欠條也找東西壓著。
迷龍老婆不在,至少沒瞧著他,她揹著身用剛燒開的水在泡茶。於是死啦死啦也順溜了許多。
死啦死啦:“我欠迷龍的錢,這是欠條。”
沒回應。只有水注入茶壺地聲音。
死啦死啦:“一次還不上。我分幾次還。”
沒回應。只有在涼水裡清洗杯子地聲音。
死啦死啦就看著桌上的那一卷錢和一摞紙。發了會怔。
死啦死啦:“我見過迷龍,前天晚上。他挺好的,開開心心的。”
迷龍老婆把茶壺和杯子放在一個托盤裡都端了過來,一切都很潔淨,她習慣把什麼都搞得很潔淨。而死啦死啦眼裡幾乎看不見這些,他在發呆。
死啦死啦:“……他問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沒答應。……我差勁得很,總是逼著他們去尋死,其實一直是在覓活。”
他現在看起來脆弱得很,他一向就是個實際到讓人髮指的人,而他現在地神情不折不扣就是在發一個白日夢。
死啦死啦:“……其實我很想跟他去。”
迷龍老婆把茶水倒進了杯子裡。
死啦死啦:“這話我跟別人不敢說,一說出來,剩下那幾個就都完了。一個團現在就剩一個班,上邊說消滅就消滅,勢單力薄得很,要從長計議。”
迷龍老婆:“團座喝茶。”
死啦死啦對自己苦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屁地從長計議。”
迷龍老婆:“團座不喝茶?涼了。”
死啦死啦:“喝茶。喝茶。”他幾乎是感激涕零了:“謝謝。”
那就喝吧。死啦死啦把一杯還燙嘴的茶放到嘴邊,本想地是應付差事茗它一口,一口茗了下去,他就用種很奇特的眼神看著迷龍他老婆。
迷龍老婆:“是新茶。”
死啦死啦:“哦。”
他又笑了,這回倒笑得開懷了。儘管無聲,他迅速地把茶吹了吹涼,然後三兩口把那杯還燙著地玩意喝光,他放下杯子時嘴裡還在嚼著茶葉。
迷龍老婆:“還要麼?”
死啦死啦:“好茶。還要。”
他自己把壺拖了過來,又倒了一杯,仍是三口兩口。跟上一杯一樣下場。然後他擦了擦嘴。
死啦死啦:“我走了。”
迷龍老婆:“下次還來。”
死啦死啦便點了點頭出去,他倒是再也不心怯了。
我父親已經出屋登院。瞧一眼簷角,發他的逸興:“煙波無際,望秦關何處?……噯噯?!”
他噯地是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正從廂房出來,眼神有點發直,一副趕緊走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