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免役法”罷後,司馬光請仍復“差役法”,章惇乃力爭不可,與司馬光在高太皇太后簾前爭論不休。高太皇太后不悅,把章惇斥知汝州。是時蘇軾已奉詔起復,任中書舍人,乃請行熙寧“給田募役法”,條陳五利。王巖叟爭論不可,謂五利不可信,而且有十弊。於是爭議紛紜,莫衷一是。乃詔命資政殿大學士韓維及範純仁、呂大防、孫永等,詳定上奏。蘇軾往見司馬光道:“公想改‘免役法’為‘差役法’,豈不除了一害,復置一害嗎?”司馬光道:“怎見得呢?”蘇軾道:“免役法的害處,是在聚斂於上,而下有錢荒的困苦;差役法的害處,是人民常在官役,不得專力於農事,且奸吏更藉以敲詐人民。
這兩種法不同是有害的麼?“司馬光道:”那麼依君意見,要怎樣辦呢?“蘇軾道:”大凡立法,能夠相因,事便易成;事能漸進,民才不驚,這是一定的道理。在三代的時候,兵與農合而為一,至秦始皇才分為兩途。到唐朝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卒,自是而後,兵只當兵,農只務農。農出粟帛以養兵,兵出生命以衛農,天下稱便。就是聖人復起,亦不能改易了。而今所行的‘免役法’實與此相似,公想驟罷‘免役法’而行‘差役法’,正如罷長征卒而復民兵,恐民情反感痛苦,不易做到呢!“馬司光不以為然,蘇軾也就辭歸。明日,在政事堂議事,蘇軾復陳述不贊成”差役法“意見。司馬光覺得他太嚕囌了,不覺忿然作色。蘇軾卻很和氣地再說道:”從前韓魏公刺陝西義勇,那時公做諫官,再三勸阻。韓魏公不樂意,公也不顧。我常聽得公說這事。而今公作了宰相,卻不許我盡言麼?“司馬光聽了,忙改容相謝道:”豈敢!豈敢!“範純仁亦謂司馬光道:”‘差役法’一事,著實不可速行,宜妥加考慮,不然,轉使民間受苦了。願公虛心採擇眾人的議論,不可專恃自己一人的謀劃。如果專恃自己一人的謀劃,那麼奸佞諂諛的奸人,反得乘間迎合了。“司馬光不聽,持論益堅。範純仁道:”像公這樣,乃是使人不得盡言啦!公難道以為我要徒是媚公,不顧大局嗎?若然,我何不趁少年時迎合王安石,早圖功名富貴,為什麼要等待今日呢?“司馬光才把”差役法“稍稍改善,然畢竟不肯不行。起先司馬光決定改行”差役法“,限期只五日,僚屬都道:”太急促了。“獨知開封府蔡京如限詣政事堂覆命,說已改辦停當。司馬光大喜道:”使人人能像君那麼盡心,‘差役法’哪裡會不可行呢?“所以司馬光持”差役法“便這等堅決。殊不知蔡京乃是個大奸巨猾,特意迎合他的。
這時王安石在金陵,聽得朝廷改革新法,毫不為意。後來聽得罷“免役法”,乃愕然失聲道:“竟一變至此麼?此法實不可罷,司馬君實亦太武斷了!”不久病死。高太皇太后念他是先朝大臣,追贈太傅。後人因他在元豐三年曾封為荊國公,遂稱他做荊公。王安石死後,新派亦依次貶謫:範子淵貶知陝州,韓縝罷知潁昌,李憲、王中正罰司宮觀,鄧綰、李定放居滁州,呂惠卿貶為光祿卿,分司南京,未幾,再貶為建寧軍節度副使,安置建州。再貶呂惠卿的詔書,是由中書舍人蘇軾起草的。詔雲:呂惠卿以斗筲之才,穿窬之智,諂事宰輔,同升廟堂,樂禍貪功,好兵喜殺。以聚斂為仁義,以法律為詩書。首建“青苗”,次行“免役”。“均輸”之政,自同商賈;手實之禍,下及雞豚。苟可蠹國害民,率皆攘臂稱首。先皇帝求賢如不及,從善若轉圜。始以帝堯之仁,姑試伯鯀;終焉孔子之聖,不信宰予。尚寬兩觀之誅,薄示三苗之竄。
新派既相繼罷黜,乃進任呂公著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韓維為門下侍郎;起文彥博平章軍國重事,班宰相上,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席;召程頤為秘書郎,入對後,改授崇政殿說書。此時司馬光老病益甚,因是兩宮言聽計從,便立意以身殉社稷,扶病躬親庶務,晝夜不息。直到臨死,還聲聲繫念國家大事。高太皇太后聽報司馬光死了,痛哭道:“國家摧折棟樑了!”與哲宗親臨弔祭,贈太師溫國公,賜諡做文正。他執政以來,遠近從風,就是遼國聽得,亦十分敬畏,且戒敕邊吏道:“中國已相司馬光了,勿得輕生事端,致開邊釁。”民間聽得他的死信,通國舉哀,同嘆道:“天怎麼不給我們留此一老呢?”於是以呂公著繼任司馬光的職位,進呂大防為中書侍郎,劉摯為尚書右丞,蘇軾為翰林學士。
蘇軾自奉召入都,才十閱月,已三遷華要,而聖恩有加,不久又命兼侍讀。一夕,蘇軾值宿禁中,召見便殿,高太皇太后又問道:“而今作什麼官呢?”蘇軾又奏對道:“待罪翰林學士。”高太皇太后問道:“何以就遷到這個職位呢?”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