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三月,太宗將幸西池。於是又有人密告秦王趙廷美謀在聖駕幸西池時作亂,亟宜預防。太宗遂罷趙廷美開封尹,改西京留守,賜襲衣犀帶,祿千刀緡,絹彩各萬匹,銀萬兩,西京用第一區。詔書密使曹彬,在寶林苑與趙廷美餞行。以大常博士王遹判河南府事,開封府判官閻舉判留守事,進柴禹錫樞密副使,楊守一樞密都承旨,趙熔東上閣門使:這是賞他們告發趙廷美的密謀的功勞。貶左衛將軍樞密承旨陳從龍為左衛將軍,皇城使劉知信為右衛將軍,弓箭庫使惠延真為商州長史,禁軍列校皇甫繼明為汝州馬步軍都指揮,王榮為濮州教練使:這是貶他們交通趙廷美,或是受著他的宴餉犒賜的罪過。一時賞功罰罪已畢。但這時趙廷美雖罷為西京留守,因先前曾受昭憲太后遺命,當繼太宗位作天子,太宗尚未敢明議他的罪狀,因訪問於趙普。趙普此時要恢復自己的相位,也就顧不得昭憲太后的遺命了,答奏道:“陛下明察!太祖皇帝已經失誤了,陛下豈容再誤呢?”於是趙廷美遂得罪,趙普遂得復為相。
趙普既得勢,便要為趙廷美的罪案攀連盧多遜,明察暗訪,以蒐羅他的罪案。盧多遜也明知趙普得勢,禍必及己,但是總想保住高位,好慢慢地設法救趙廷美。也是盧多遜合當倒黴,趙普竟說查得他有遣堂吏趙白交通趙廷美事,即時奏白太宗。
太宗大怒,責授守兵部尚書。越二日,又下御史獄。捕系中書堂官趙白、秦王府孔目官閻密、小吏王繼勳等。命翰林承旨李昉、學士扈蒙、衛尉卿崔仁冀、御史滕中正,一同鞫訊。得供:盧多遜累遣趙白把中書機要事件密告秦王,且說願得宮車早日晏駕,盡力侍奉大王;秦王亦遣小吏樊德明答報盧多遜,說,承旨所言,正合我的心意,因贈遺盧多遜弓矢等物,盧多遜受了。閻密恣橫不法,講話每指斥朝廷;王繼勳嘗替秦王求訪聲妓,藉勢贓汙。李昉等審訊明白,即把這供狀奏復太宗。太宗詔文武官員,會集朝堂,共同擬議處分。太子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聯名擬議復奏。議雲:謹案兵部尚書盧多遜身處宰司,心懷怨望,密遣堂吏,交結親王,通達語言,咒詛君父,大逆不道,幹紀亂常,上負國恩,下虧臣節。宜膏鐵鉞,以正刑章。其盧多遜,請依有司所斷,削奪在身官爵,準法處斬。秦王廷美,亦請同盧多遜處分。
其所緣坐,望準律文裁遣。謹議。
議上,太宗略有更改,詔削奪盧多遜官,流崖州,並徙其家屬期親於遠裔;趙白、樊德明、閻密、王繼勳等,悉斬于都門外,籍其家財;趙廷美勒歸私第,所有子女復正名稱,子趙德恭、趙德隆等仍為皇侄,皇侄女適韓崇業,除去公主駙馬的名號,併發遣西京,就趙廷美居止。又因趙廷美屬官閻矩、孫嶼二人輔導無狀,貶閻矩為涪州司戶參軍,孫嶼為融州司戶參軍。
趙普心裡還以為趙廷美的處分太輕,恐怕他死灰復燃,自己不但位置保不住,而且這條老性命也保不住了,便又捏造事故,陷害於他,務要置他於死才罷。於是趙普乃嗾使開封府李符,上奏趙廷美居西京未肯悔過,反多怨望,乞徙居邊郡,以防他再生變端。太宗得奏,詔降趙廷美為涪陵縣公,安置房州;妻楚國夫人張氏,削奪國封。命閻彥進知房州,袁廓通判州事,監視趙廷美的行動。趙廷美至此連舉動也不得自由了,思前想後,既氣且憤。一日,泣謂妻張氏道:“你我倘不生在帝王家,而生在平民百姓家,你我夫妻,或耕田,或種地,或漁釣,或樵採,當著現在的年紀,豈不過著很愉快美滿的生活麼?可見人間要想求得真樂趣,享受真幸福,斷不可生做貴族的子弟,處在是非的地位哩。”張氏亦泣對道:“可不是嗎?千歲有什麼罪過呢?所以使千歲到現在這個地步,就是為著千歲有繼承大位的資格啊!然而千歲也無須自怨自艾,自從有君主以來,與千歲同遭際的豈是少數嗎?總而言之,人世上若有這君主的位子一天,同時就也有與千歲一樣遭際的人。如果要希望天下後世,再不要有與千歲一樣遭際的人,正本清源,必須廢掉這君主的位子才能夠。”正說著,聽得外面有人走動,二人遂停止不談說了。因為這時閻彥進、袁廓監視趙廷美的言動異常嚴厲,若是二人這種說話給他們聽到一言半語,更要加重罪名,增添苦楚哩。自此趙廷美日處鬱愁中,不久,竟憂悸成疾,長在床褥間度他可憐的歲月。
趙普把盧多遜、趙廷美等一併打倒,或殺或貶,自己穩穩地復得相位,真是如心樂意,說不出的愉快。不料太宗因他權位大重,又好修小怨,不免猜忌起來,要罷免他的相位。真個是:萬事不由人作主,一心難與命爭衡。
太宗想定了遣去趙普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