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實難受。
漫說身為天子,養尊處優慣了,不肯出來冒這風雪,犯這寒冷;就是尋常小百姓,天天在風裡雨裡過的,此日也就都要藏在屋裡,緊閉著門兒,死戀著火爐,寸步不離。所以這日晚朝下來,趙普回到府第,就放心易去冠服,披上皮衣,和門下士圍爐取暖。門客道:“平日丞相下朝回來,惟恐聖上駕臨,不到臨寢時總不肯易冠服;何幸今日下這麼一場風雪,阻住聖駕,萬不能來,使丞相得以放心,即時換易這一套溫暖舒適的衣裳,享這麼一夜瀟灑的清福。看起來這場風雪,實是天公作美於丞相哩!”趙普道:“可不是嗎,我料定聖上今夜無論如何是必不來的!”門客道:“這是當然的事。就是我們這等的人,今夜也不肯出門去,何況是聖上呢。”眾人把這個問題猜議了一會,便又侈談他事。講講說說,不覺早又二更盡了。
趙普正想要安寢去,忽家丁匆遽進來稟報道:“聖駕已到門外了!”趙普一聽,真出意料之外,來不及更易冠服,慌忙趨出,果見太祖立於風雪中。趙普就雪地迎拜道:“臣該萬死!
接駕來遲,衣冠未整,死罪!死罪!“太祖扶起道:”今夜這般大雪,卿自料朕必不能來,不及冠帶見朕,正是意中事,卿有何罪呢?“說著,已進入宅中。趙普恭奉太祖居上坐定,又參拜了,奏問道:”陛下何不珍重聖躬,冒此風雪呢?“太祖道:”為國家事訪卿決策,敢畏風雪而惜朕躬嗎?“又顧視道:”朕約定光義至此,他還未到麼?“一言未竟,趙光義已經趨入,冒了一身的雪花,見太祖先到了,忙至座前拜奏道:”臣遲到,應該待罪!“太祖命他起來道:”今夜不比往常,不必如此。“即笑謂趙普道:”今夜且破除陳例,卿可就地設裀,備辦羊羔美酒,君臣圍坐共飲,藉此消寒,且商國事。“趙普領旨,就於中堂設裀燃爐,喚夫人林氏親羅酒漿,供獻上來。
林夫人即出來叩拜太祖,並謁見趙光義,然後去司酒炙。太祖呼林夫人道:“賢嫂,今夕有勞你了!”趙普忙替她謙謝。於是太祖、趙光義、趙普君臣兄弟,便圍坐對飲起來。酒酣,太祖故意道:“朕因國本雖已鞏固,然國內尚有未歸土奉版圖者,而太原尤強悍,朕想先下太原,然後再平他國,卿意以為何如?”趙普答奏道:“太原當西北二面,雖是強悍,尚可藉它以御契丹;若先取太原,我疆便與契丹接壤,邊患就歸我自當了。
契丹比太原更是強悍。此時他國未平,便直接當此勁敵,似非萬全之策。不如先徵他國,待他國悉平,轉得勝之師,取此彈丸之地,直易如反掌了。惟陛下明察!“太祖微笑道:”朕意原亦如此,前言不過特地試卿罷了。既同朕心,要平他國,當先從哪一國入手呢?“趙光義插奏道:”臣意以為莫如先取蜀。“趙普隨奏道:”臣意亦同。蜀乃天府之國,民殷國富,取之正可增裕國幣,以資國用。“太祖點首。接著討論伐蜀的方策,趙光義建議甚多,太祖一一頷首嘉納。一時議定,太祖對趙普道:”今夜多擾賢卿了!“即起,出離趙普宅回宮。趙光義也隨著去了。趙普送出,退入收拾、安息不提。
越日,太祖降詔,命忠武軍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都部署,都指揮劉光義、崔彥進為副,樞密副使王仁贍、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率大兵十萬,由王全斌指揮,分道伐蜀。王全斌等奉詔,即日取齊軍馬,準備器械輜重,入朝辭駕。太祖問王全斌道:“卿以為此去西川可取麼?”王全斌回奏道:“臣等仰仗天威,此去西川,允保唾手可得哩!”太祖喜道:“卿勇氣如此,此去定奏全功!朕先賜卿酒,以為預賀,且壯威風。”即顧命侍監,賜王全斌御酒三杯。王全斌領了御酒,舞蹈謝恩。太祖又諭道:“卿此去攻克城池,所得財帛,可盡數分賞將士,朕但得土地是了。至蜀都克復之日,蜀主和他的家屬,卿等切勿傷害一人,好好地護送入都,朕已為蜀主於汴濱治第,預備給他居住哩。”王全斌等叩頭領旨而去,便分兩路進兵:王全斌領崔彥進等由鳳州進,劉光義及曹彬等由歸州進。矯矯虎臣,峨峨髦士,大隊人馬浩蕩蕩殺奔西川。
你道現在西川是何人據著呢?原來是後蜀後主孟昶據著。
這後蜀起於孟知祥,他在後唐時做兩川節度使,明宗加封為蜀王。宋王嗣位,復加封為檢校太師,他不肯受命,即自立為帝,建國號做蜀,歷史上稱為後蜀。他既稱帝,建元做明德,追冊唐長公主李氏為皇后,夫人李氏為貴妃。李貴妃系唐莊宗嬪御,賜與孟知祥的;生一子喚名做仁贊,就是今後主孟昶。後主孟昶襲著孟知祥已成的帝業,承太平的國度,正好遊樂,他便朝歌暮弦,早歡夜樂,專惟聲色是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