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缺醫生,講明白就讓過去了,挺痛快,不知道有這條,不然早走了。
宋佔林:
我運氣也挺好。在“卡空”裡呆兩天,碰上個小時候在一起撒尿和泥玩的夥伴,小名叫“來順”,姓王,前街的:他當八路了在卡哨上,挎個木頭匣子槍進來偵察。他問我他家人怎樣了,我說全沒了。他蹲那兒就哭,嗚嗚的。哭一陣子,我說你看我和你嫂子怎麼辦哪?他抽抽嗒嗒地說有命令,你們這片不放,明天放“馬車地號”的,你跟他們走。“馬車地號”都是趕車拉腳的人,叫這麼個名字。若不碰上他,八成沒今天了。
於連潤:
我是一沒熟人,二哪也不缺個剃頭匠,甚麼門也沒有,只有硬挺乾熬。一塊兒來的不少都完蛋了,我也快不行了,就準備讓人聽個響臭塊地了,發了個救命的“難民證”(35)。這個謝天謝地呀,出去沒幾天又回來了——長春解放了。
出哨卡就有吃的,稀粥,面不面,楂子不楂子,一人一大碗。不能吃乾的,胃受不了,有人喝光了還要,不給就搶,撐死了。
李素娥:
我有個舅舅,還有個姨姨和姨丈,都是出卡子後撐死的。
我們家也準備出去了,推車甚麼的都準備好了,第二天天剛亮,爹說素娥你快起來,這槍口怎麼都對上咱們了?我一看,可不是怎麼的,我說國民黨要殺人了,爹說:不對,有變。後來才知道,“60熊”起義了。
八路進城就發糧,大車呼呼朝城裡運。我去扛回40斤。別看走路都打晃,再給40斤也能扛回來。飯做好了,媽還捨不得吃,我說這日子過去了,共產黨來了就好了,媽捧著飯碗,眼淚劈里啪啦往下掉,說:老天爺呀,可算活過來啦!
1987年,美國得克薩期州一所保健學院的教授,對43萬2千人的死亡時刻進行數理統計,發現死亡率最高的時刻,為每天凌昊4時至7時。
對於廣島,死亡率最高的時刻,無疑是1945年8月6日。
對於血城四平,死亡率最高的時刻,是1947年7月14日至26日。
對於死城長春,死亡率最高的時刻,是1948年5月至10月。
一座城市,因戰爭而後活餓死這麼多人,古今中外,絕無僅有!
歷史如是說
當戰爭以鐵與火與血的方式,在四平,在錦州,在遼西吼嘯、撲打時,從綠春到金秋,長春150個黎明和黃昏靜靜悄悄。
於是,關於這場圍困戰的文章,幾乎都寫著“兵不血刃”四個字,當暫52師師長李嵩弟弟的妻子被送進城去,接著又送去失散的孩子,闔家團圓時,草民百姓開始家破人亡,一個個嬰兒被扔到街頭號泣,當60軍副官處長張維鵬等人的妻子兒女,被優待送出哨卡,並在沿途受到關照時,沒有槍和照相機的芸芸眾生伴著壘壘白骨,成群結隊地跪在哨卡前,苦苦哀求放生救命。
這就是:“兵不血刃”!
孫子說:“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不戰而屈10萬守軍,實罵“善之善者也”。可對於草民百姓的遍地餓俘和白骨呢?瞬間的屠殺與慢慢地餓斃,其間有殘忍與人道之分嗎?
血肉橫飛也好,兵不血刃也好,任何形式的死對於生命本身都是相同的,而同是生命的消亡,唐山大地震,南京大屠殺,長春圍困戰,自然界的災難與人類的殺戮,侵略者的屠刀與骨肉同胞的相殘,是一樣的嗎?
那住挎支木頭匣子槍的圍城的“來順”,一家人不也就剩他一個了嗎?
流血的政治演化成這種不流血的政治,那就是最殘酷、最野蠻的戰爭了!
長春一些老人說:打記事起,我們這疙瘩就沒得好過。“小鼻子”欺負咱,“大鼻子”糟害咱,“小鼻子”才狠呢,“大鼻子”才壞呢,好歹把這些畜牲盼走了,折騰得更厲害!外國人不把咱中國人當人,中國人怎麼也不把咱老百姓當人呢?
當年參加圍城的一些老人說:在外邊就聽說城裡餓死多少人,還不覺怎麼的。從死人堆裡爬出多少回了,見多了,心腸硬了,不在乎了。(有的老人說:那時候那人好像已經不知道甚麼叫“驚訝”了。)可進城一看那樣子就震驚了,不少人就流淚了。很多幹部戰士說:咱們是為窮人打天下的,餓死這麼多人有幾個富人?有國民黨嗎?不都是窮人嗎?
沒參加圍城的部隊,看到出來的難民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這麼說,這麼想。
圍城初期,有人